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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别枝》71/荔枝很甜

    老太太要让姜氏带着庄玉兰一并赴宴的事儿, 一下让付家内里暗潮涌动。

    都在一个宅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姜氏焉能不知老太太的心思?

    她摇头嗤笑,转而对付姝云道:“你可不能同那庄玉兰似的, 生出为妾的心思, 听到没?”

    付姝云不知她娘这又说的什么胡话, 敷衍地点头应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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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八,距宫宴仅有两日。

    连下了半月的雪总算停了,天边泄出一丝暖光,笼罩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厚雪融化散出冷气,反而比前几日大雪时还要更冷一些。

    屋中烧着炭火,付茗颂伸手推开花窗,感受一阵阵冷风扑面而来, 她缩了缩脖颈,叫遮月拿狐裘来。

    遮月嘟嘟囔囔的,伸手从梨花木架上拿过狐裘递上, 也不知娘娘哪里沾上的癖好, 烧着炭火,裹着狐裘, 对窗吹风。

    付茗颂就搬了把方凳,坐在窗边,将窗台当桌案,埋头看起庶务来。

    每年皇帝生辰, 宫中都设有宫宴, 可这宫宴也无非是用来联络君臣、妇人间的感情。

    幸而雨雪停了, 否则宫宴怕是要耽搁。

    忽然,噗噗两声,一根绿色鸟毛落在窗边。

    付茗颂仰头望,就见那绿毛鹦鹉飞到窗沿上,这鸟儿养熟了,即便放出笼子,也不会飞出昭阳宫,倒是让人省心得很。

    倏地,那小东西嘴巴一开一合,尖嗓嘹亮地唤了三个字,直叫付茗颂一张脸垮了下来。

    “疼,轻点!疼,轻点!疼——”

    就连在窗外扫雪的小宫女,闻之都不由一愣,握着扫帚柄呆呆地想了一会儿,随即一张脸爆红,忙走远去。

    听这反反复复几个字便知,这昭阳宫的夜,有多香软。

    “噗——”

    遮月捂嘴一笑,伸手将鹦鹉从窗边捧下来,偷偷瞥了眼神色郁郁的女子,笑道:“娘娘,奴婢教训教训她。”

    是以,遮月便捧着鸟儿往外走。

    闻恕迎面而来,她立即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退到一旁。

    可惜这绿毛鹦鹉没有眼力劲儿,尖嘴巴巴巴地重复那几个字。

    “嘘!”遮月朝它道。

    闻恕脚步一顿,往这头瞥了一眼,随即勾唇一笑,挥手示意她退下。

    付茗颂背对他坐着,只听到有脚步声渐近,以为是遮月去而复返,头也未抬地吩咐道:“遮月,碳再烧旺些,不够暖和。”

    “你将花窗开得这样大,如何能暖和得起来?”

    一道清寒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只手从她头顶而过,“吱呀”一声彻底合了她的窗子。

    闻声,付茗颂抬起头,“这个时辰,皇上怎来了?”

    闻恕站在面前,垂眸看她,道:“后日宫宴,和光前来贺寿,那时让他给你瞧瞧,说不准他有法子治你的病。”

    付茗颂的多梦之症,已是药物压制不住的了。

    自那日梦魇过后,她几乎没有一日睡好过。

    有时梦见滔天大火,有时则是一袭舞裙,有时是绘着红色水莲的瓷瓶,有时是香软的风月之事。

    那些风月事,都是曾经她断断续续梦见过的,可现下那梦里的人,却都有人一张同样的脸。

    是闻恕。

    她众多梦中,只有这一桩与众不同,也只有这一桩不能说予他听。

    再如何亲密无间的关系,付茗颂也还是要脸的。

    思此,她赶忙点了两下头。

    若是和光大师真能治她的病,那自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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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一月二十。

    青砖上的雪尚未完全消融,雪水淌了一地,怎么扫也是扫不干净的。

    遮月从屋外进来,道:“外头地滑,今日出门要格外小心着。”

    她想了想又道:“要不还是传凤舆罢。”

    素心蹲在床边,挑拣了一双金色绣鞋出来,衬付茗颂今日的衣裳。

    坐在床沿上的女子倏地一顿,若不是瞥了一眼,她还真就忘了。

    “遮月,那双绣鞋呢?”

    其实她打心底里对那大师所言存疑,总觉那人不似得道高人,可这心底,还是对神佛之事存有敬畏。

    何况,她可太想治好多梦这个毛病了。

    遮月略有犹疑,手里这双鞋实在简陋,她道:“娘娘,真要穿么?”

    她目光炯炯地瞧了两眼,将脚背抬了起来。

    “嗯。”

    须臾,她穿戴整齐后,前往永福宫,与太后结伴往百花园去。

    此时,沁心湖西面的百花园已人满为患。

    这园内有一块方形草地,官家夫人、世家贵女们,趁着这会儿帝后未到,三个两个团聚在一处,笑得花枝乱颤。

    她一眼便看到身着鹅黄绒裙的付姝云,随在姜氏身后,身子站得端端正正,可一双手却背在身后玩手绳。

    而叫付茗颂惊讶的是,姜氏怎把庄玉兰也带上了?

    她脑子一动,第一个想的就是老太太。这又打的什么主意?

    “今日皇帝生辰,怎不见他?”沈太后一句话,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付茗颂忙答话:“与沈世子及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说是耽搁不了多久。”

    沈太后轻哼一声,“议政,议政,先皇尚在时,也不见像他这样忙。”

    这话,付茗颂便不好应了。

    二人一靠近百花园,便听太监拉长了尖锐的嗓音,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几乎是同时,嘈杂喧闹声立即消失。

    众人于原地跪下,齐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待起了身,往席上一坐,便又是那套你来我往的奉承话。

    闻恕不在,朝臣溜须拍马的技能无处可用,倒是付茗颂承了好些妇人们的好听话。

    如今的她,已能欣然接下。

    另一侧,姜氏左后坐着庄玉兰,此刻正掐着虎口往湖面上看。

    这百花园建在沁心湖边上,可却比沁心湖高出好几丈的高度,平日为能观鲤,还特建了处望鲤台。

    台面不过是用木桩搭的,靠近湖侧有腰身一般高的护栏。

    她方才四下瞧过,若是沈其衡来,必经望鲤台。

    这冬雪刚消融,四处都是雪水,若她一个不当心摔上一跤,依她对沈其衡的了解,不可能不伸手帮扶一把的。

    这种事情,一来二去,她欠了沈其衡人情,再找机会还便不难了。

    可任谁也料不到,会发生后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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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太后话说得对,嗓子干涩,抿了口热茶润润嗓子,便挥手放小辈出去赏景。

    这冬日的百花园,别有一番风情。

    且如今这个时节,沁心湖面的浮冰有几处已裂开了,几只锦鲤争相从那破冰口跃出,引得几家姑娘围在望鲤台上,惊喜不已。

    可她们围在这儿,实则还是因这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盛宠当道的皇后娘娘,一个是身怀六甲的公主殿下。

    任谁,都想在这二人眼前露个面,因此庄玉兰站在一旁,便不显突兀了。

    只听那几个叽叽喳喳的世家贵女们,道:

    “臣女第一回见皇后娘娘,便叫娘娘的容貌惊住了,简直是神女下凡,寻常人哪里能生得这个模样?”

    “就是,且娘娘不仅玉貌花容,连脖颈都生得极美呢,如那湖上天鹅似的!”

    “娘娘往这儿一站,胜过雪景呢!”

    “是呀是呀,要不怎说这宫里,皇上独宠皇后呢,这后宫妃嫔,臣女瞧着没有一人比得上娘娘的!”

    这些世家贵女中,不乏当初抬高陈如意、贬低付茗颂的,可她们这些人,最擅长的不就是见风使舵么?

    闻昔摇头轻笑,低声道:“皇兄是被北疆战事给缠住了,你且再忍忍,待他来了,没人敢在你耳边吵。”

    还不及付茗颂颔首,便远远望见几道身影缓缓而来,宫人、朝臣、妇人跪了一地。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身龙袍。

    薛显清、沈其衡与宋长诀紧随其后,似是还未将公事道尽。

    就在此刻,庄玉兰身子紧绷,估算着沈其衡走过来的步数,准备在这冰天雪地中滑一跤。

    且这一跤还得滑得恰到好处,不能真结结实实摔下去,需得让沈其衡扶住她才行。

    然而,不等庄玉兰找好契机,脚边忽然窜出一只白色幼犬,还低低呜咽了一声,吓得庄玉兰当即抬脚后退。

    “砰”的一声,撞在了木栏上。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栏杆竟就这样晃了两下,断了?

    围在望鲤台赏景的姑娘们纷纷惊呼着往后退,付茗颂当即松了抓着栏杆的手,却免不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身子前倾,然而,本该是退后一步便能避免的灾难,可她脚底这双绣鞋却忽的打滑——

    眨眼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时,“哗啦”一声,沁心湖面的浮冰碎了个

    彻底。

    对面的陈思意惊呆了,身边的小丫鬟吓懵了神,哭道,“姑娘,这、这如何是好啊!”

    陈思意吞咽了一下,“慌、慌什么,那幼犬是丽嫔的,与我何干?”

    她起初,只不过想让庄玉兰出丑罢了,谁知那栏杆能断?谁想得到?

    而与此同时,那并行的几个男人皆是胸口一紧,闻恕手心紧握,那张脸倏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