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他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拦住了银发少年。
春见嗅着近在咫尺的味道，有些恍惚。运动社团里面的成员由于经常运动, 身上会有挥之不去的汗味。
但是月岛一个高高瘦瘦将近一米九的高中生, 身上却是清清爽爽的，衣服上面沾染着淡淡的草莓味沐浴露的清香。
“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还有印象吗？”月岛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深呼吸的动作，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
春见呼吸一滞。
今天早上月岛前辈的表现来看, 该不会他早晚做了什么僭越的事情吧？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该不会他睡着了之后潜意识的想法被他实现了吧, 那可就太刺激了！
好像在上一段关系中，他就曾经梦游过，睡醒来之后才发现桌面上多了一张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抽象画, 上面有一黄一白两只毛线团组成的不明生物。
那张奇怪的抽象画至今还留在他的房间里面。
在春见从小到大培养的观念里面, 拥抱和亲吻都是在日常礼仪范围，是表达情感的必要动作，只要不是突破负距离都还算正常。
——而且是从上次分手以后, 他已经好久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真的好想要肌肤接触啊。
太保守了呜。
想到这, 春见表情都有些幽怨起来。
月岛注意到银发少年脸上冒出了可疑的绯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眼神有先期待又害羞地在自己的手、腰部以及脸上逡巡。
总觉得有些危险。
月岛：“……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没有印象了。”春见又忍不住瞟了月岛的嘴唇一眼。
这位来自乌野高中的前辈唇色很淡, 但是唇形非常好看，平时总是下撇的冷淡弧度——大概是为了方便他的主人更好的利用它来表达令人讨厌的话。
“……”
月岛感觉到那股视线更加明显地聚焦在某些特定的地方, 他有些狼狈地扭过头，看向了球场的方向。
月岛转移话题的痕迹有些明显, “算了……”
他有些懊恼, “你昨天那种夸张的解说还是停止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的，太丢人了。”
烦死了，这种感觉，还有心跳。
大脑控制中枢坏掉了吗？
“月岛前辈难道不喜欢吗？我感觉到你还是挺开心的。”春见困惑。
“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开心了。”月岛烦躁地调整了一下运动背心的位置，手指下面血液奔腾的速度，似乎在随着脉搏的跳动而逐渐加快。
“那月前辈的意思……莫非就是私下的话可以吗？”春见期待地看着他。
“我……”月岛萤一时语塞，“不是这个意思。算了，随便你吧。”
春见静静坐在场边，乌野排球部经理谷地仁花在混血漂亮少年坐在她旁边后，浑身都紧绷了。
她偷偷摸摸地瞟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面好奇地感慨。
为什么这个比他还小的后辈能长得这么好看，金色的瞳色真的好少见啊，通透得像玻璃珠一样。
而且……他像现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比赛，她都不敢搭话了。
春见几乎没有像这样看过比赛。
喘气的声音，汗水滴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球鞋和光滑地面摩擦的声音，喉咙滚动喝水的声音，教练大声呼喊呵斥的声音，汗水蒸发后潮湿又热血的气味，全部都交织在了一起。
练习赛过去了十分钟，月岛轮换下场。
绝大多数时间，春见的视线会自动追随着月岛，几乎容不下其他人。
其实，春见也有一些困惑。
接过经理递来的水瓶和毛巾的月岛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凝视，他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山口说话。
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一个和前任完全不同的类型？
明明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春见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跟随着感性而行事是他一贯的作风，理性细胞几乎无法在他身上生存。
无论是那种称呼形成的情感共鸣能力，还是平日里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以至于从小到大，他的家人都一直认为他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演员。
对于春见来说，一见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很少思考自己的心脏究竟是在为什么而鼓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月岛。
难道他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对方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吗？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心动的感觉。
那纯粹的理性，也有不同于阳光的独特魅力。大概也是月岛前辈足够理性，所以才想要看见他失控的样子吧。
春见忍不住舔了舔虎牙，压住心里的某种骚动。
在这之前他对于排球的学习，也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下罢了。但是，现在他却非常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运动。
春见第一次把目光从月岛身上移开，在他没有上场的情况下开始关注比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橘色的身影从春见的身旁刮过，仿佛一到龙卷风瞬间就从球场另外一端绕着弧线转到了眼前，连带着平地起跳时的一阵飓风，甚至将春见额前的发丝都刮到了脑后。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个身影。
“我来！！！”
刚刚超过一米六的小个子腾空而起，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反曲到极致，完全是一只蓄势待发的丛林野豹，从头发到脚底都是野生的活力。
好像……是叫日向？
日向在半空中嘶吼着，呼唤着二传手的传球。
他阳光可爱的脸在剧烈运动中扭曲，声带在颤抖，瞳孔缩小，眼睛里面是对二传的全然信任和期待。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么娇小的身体里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果然，影山也被这个呼喊传球的声音感染到了，不到一秒钟的决策时间，他便改变了传球的方向。
他的手将球推出，此时排球却不是划过一道正常的抛物线。可是在即将到达最高点的地方停了下来，直直地落了下去。
然后落在了自家的地面上。
比日向还早落地。
空气中陷入一片寂静。
“啊，传得太近了！”谷地意识到她的声音有点突兀，赶紧捂住了嘴。
娇小可爱的女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春见一眼，解释道，“日向和影山他们平时非常厉害的，只不过最近在练一个新的快攻，所以才磨合的不大好，你不要误会啊。”
对面的学校笑成了一片，但他们其实并没有恶意，“怎么了？影山这不像你呀。”
“不过，他们的配合这几天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了。”女孩有些担忧的看着场地中央的乌野一年级。“如果是我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被打击得不行了吧。”
日向攥紧了拳头，肩膀颤抖着。
春马的目光不自觉地注视着他。
没有被嘲笑的尴尬或者是羞耻，也没有被打击的失落和绝望，是错觉吗？
日向抬头，眼睛里全是熊熊的火焰，就像是会无限重生在岩浆口的生物，一次又一次挑战烈焰般的热度，“再来一次！影山！”
“再来一次！”
大概是在训练新招式的原因，影山无法精准的控制这种传球。春见春马看着日向无数次跌倒又站起来，手臂在空中挥空了无数次。
但日向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就好像在说着。
——“只要你的传球给我，我就永远不会放弃起跳，不会放弃用尽全力，不会放弃相信你。”
日向每一次的动作都比上一次幅度更加夸张，他没有任何一次的动作是偷懒的，无论是起跳的时间、冲刺的速度、挥臂的幅度，甚至连呼喊传球的声音都在一次比一次更洪亮。
他好像无比相信——下一球，他的伙伴就会将他想要的传球完美地传递在他想要的位置上。
何等耀眼。
好美。
那一头橘色的头发就像是永不熄灭的烈焰，不屈地向上燃烧着。
“不死鸟……”
春见眼睛里面倒映着一片燃烧着的火焰，准备替换上场的月岛莹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场边那个银发少年愣神的表情。
他着迷而专注的金色眼睛，仿佛原野里面承接雨露的向日葵，追踪着小太阳似的日向。
月岛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微妙地变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按在水瓶上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
和他交换位置的西谷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啊！月岛！打败对面的，不要输给日向啊！”
月岛萤取下眼镜，表情冷静的擦了擦上面的雾气，睫毛垂下来，覆盖住晦涩不明的眼睛。
站在替补席里面的山口担忧地看着他，月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干嘛这样看我。”
他镇定地感受着平时修剪得很好的圆润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面的钝痛。
这种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哪怕因为一时迷惑围绕着月亮的小星体，最终还是会被太阳的光辉吸引。
毕竟有太阳在场，谁还能看到月亮呢？
他之前居然还那么认真地思考喜欢的问题。
月岛萤心底嗤笑，把挂在肩上的毛巾用力甩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引人注目的巨响，旁边的教练和监督老师愕然地看了这个平时冷静克制的队员一眼。
他平视着前方，大踏步上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