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傅承秋问。

    叶衔冬看着傅承秋, 看出傅承秋内心惊涛骇浪，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的样子。叶衔冬没有隐瞒：“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副本。以后，我就离开游戏了。”

    “离开游戏？还是……完成你的执念？”傅承秋搁在桌上的手紧了又松, “你还是对……没有一点留恋吗？”

    叶衔冬没有回答，移开了视线。

    留恋？应该是有的吧。如果他心里那种压抑、紧揪的情绪叫做不舍的话。

    傅承秋似乎把这句话当成了默认, 下颌的线条紧了紧。他低低地说：“你就一定要舍弃一切吗？不能去人间看看吗？”

    叶衔冬还是没说话。其实他也有过动摇，但对未来的迷茫，还是战胜了这种动摇。如果暂时搁置那个执念, 这样一直穿梭于各个副本，他一定会疲惫, 也是对傅承秋转生时机的延误, 延误久了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至于回到人间, 更是一个令人不安的选择。回到人间意味着他要重新投胎, 以最弱小的状态迎接新一轮的善意或恶意，新生能否让他的命运产生改变，也是完全未知的。

    傅承秋叹了口气, 微微低头，左手撑住自己的额角。他的手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无法直观的看出他的情绪。

    相对默然片刻，傅承秋又抬起脸。沮丧和失望被他尽可能藏起来, 却从嘴角泄露出一些苦涩。他总是这样, 不愿意让叶衔冬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 好像一直嬉皮笑脸下去, 就能让叶衔冬高兴一点。

    傅承秋：“你刚才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人会不会喜欢上厉鬼。”

    叶衔冬轻轻眨了眨眼。

    “你猜到了？”不等叶衔冬反应，傅承秋又接着说, “不管你猜没猜到, 既然到了这种地步, 我就直接说出来吧。”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叶衔冬，我喜欢你。”

    尽管有所猜测，但傅承秋真正坦白时，叶衔冬还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像是心被放在沸水里烫了一下，分不清是惊还是热。那股热流从心尖一路传开，让叶衔冬感到了真切的不适应。他的灵魂都变得轻飘飘的，难以言说的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真正的表白，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能保持沉默。

    傅承秋揭露了这个掩藏已久的秘密，先前那些颓丧也一扫而空。自信和坚定又回到了他身上，让他的目光都显得极有力度。他说：“我怕你不习惯，也怕告白之后连朋友都不能做，所以一直没有明说。我想等到你对我也动心的那天，再向你表白。”他轻轻摇了摇头，“谁知没能等到那一天。”

    叶衔冬看着桌上的烛火，像是在出神。往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摄青鬼，面对告白时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傅承秋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我是个主动的人，我喜欢自己争取。面对你，我总会先考虑你的感受。但今天，我不想这样了。”他没有刻意收敛，展现出他独有的、强烈而不强硬的气势。这种气势在面对敌人时用于震慑，面对叶衔冬时，却是一种昭彰的宣告，和明目张胆的渴求。

    这样毫不掩饰的欲念，让原本还想质疑感情真假的叶衔冬再次沉默。更何况，傅承秋平日里那些炽热的眼神，也让叶衔冬无法辩驳。

    “我想追求你。”傅承秋直白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去人间，想下辈子还和你在一起。哪怕契约快要结束，我还是要争取。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叶衔冬问。哪怕先前问过关于人会否喜欢厉鬼的问题，他还是无法理解。他一点也不好说话，没有亲和力，傅承秋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样冰冷的厉鬼？“你也是看脸吗？”

    “不止是脸，你的一切我都喜欢。要问为什么喜欢？因为你足够好，你值得被喜欢。无论前世今生，你都没有主动伤害他人，你和我见过的厉鬼都不一样。你有自己的原则，哪怕你经历过伤害，你的心依然是纯粹的。因为你的容貌，我开始关注你；因为你的过去，我开始心疼你；因为你的内心，我开始欣赏你。当然，以上理由其实都不重要。”傅承秋笑起来，眼眸中倒映着暖黄的烛光，显得难得温柔，“真正的理由是，你就是你，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能像逻辑算术那样，算出前因后果吗？把一切掰扯得那么清楚，还有浪漫可言吗？”

    叶衔冬情不自禁注视着傅承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映着他的倒影，就好像他被傅承秋珍重地藏了进去。

    叶衔冬的心被吊在半空，晃晃悠悠，堵得他有口难言。这样直面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意，是他从没想象过的事情。谁会不喜欢被珍视、被爱着的感觉呢？哪怕从未求过，哪怕嘴上说“不需要”，真正被爱着的时候，还是很难不动容的吧？

    叶衔冬说：“我们是不可能的。契约马上就结束了，你应该去人间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没有你，我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会好。”傅承秋看着叶衔冬的眼睛，一直没有错开。他已经完全放开了，如果眼神能化作火焰，叶衔冬应该早已化为灰烬，“这辈子的遗憾，我到下辈子也不会忘。而且遇见过你，下辈子我就瞧不上任何人了。”

    叶衔冬抿抿唇：“下辈子，你会忘记现在的一切。”

    似乎意识到自己逼得太急了，傅承秋微微放缓了语气：“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尽早去投胎……那我有一个愿望。我还差一个‘死’门副本没有过，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想体验和你真正独处的感觉。”

    叶衔冬隐约有了猜测，安静等待傅承秋的下文。

    傅承秋说：“我想和你一起通关属于你的那个副本。如果被淘汰，我没什么可遗憾的；如果成功……”

    如果成功，傅承秋就脱离游戏了。

    傅承秋是与叶衔冬过去有深刻瓜葛的人，如果用过去作为告别，似乎也不错。

    叶衔冬知道，自己是不希望傅承秋被淘汰的。让傅承秋在属于自己的副本中试炼，能最大限度保证傅承秋的安全，让傅承秋善有善报的进入下一世，还能还清乱七八糟的因果。也算有始有终。

    叶衔冬沉思良久，开口：“我答应你。然后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