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凌晨一点钟的火车去s市,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要到那里去读四年的本科大学。人一定要读大学吗?我不知道,我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把它当做一个课程来研究,我只知道我考上了大学,所以就应该去读,仅此而已——也许我本不应该考上大学的,但是谁知道呢。
很庆幸,火车并没有晚点,因此这意味着我提前半个小时进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而且这个等待也是值得的。由于是夜晚的缘故,站台上人很少,大约稀稀疏疏的只有一百来号人,大部分都是跟我一个年纪的学生,以及陪同他们去学校的家长。因为站台并不拥挤,我顺顺利利就登上了火车,并找到了我的座位。我的座位傍边是一个上了年纪,头发有些发白的老年人,我对他丝毫没有的兴趣,因此一路上我总是不停地假装睡觉,他有几次想跟我说话,但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说真的,这不是我有多冷漠,而是我的心情十分糟糕,即使我的傍边是一位倾国倾城,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我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
我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4点钟。虽然已是九月份,但这个时候南方的天气依然很热,因此我的汗水一路不停地淌下来,但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行政管理系报道。今天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人很多,车辆更多,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条条并不宽敞的林荫小道。
虽然周围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流,但我的心却很冰冷,我昏昏欲睡地往前走去。很久以前,没有任何征兆,我就感到十分的筋疲力竭,在这世上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经年累月般漫长。这只不过是九月份一个普普通通的秋高气爽的一天,可我为什么却总是感到一切都那么的枯燥,乏味与绝望呢?
“喂,张云天。”
一个清脆而又非常悦耳的声音忽然从我的身后响起。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我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宛如万籁俱静的夜空中蓦地传来了一阵阵婉转动人的音乐。然而当时我却浑然未觉,因为当时我正处于麻木而空虚的状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一天到晚半梦半醒躺在床上,哀哀欲绝地望着空洞洞的天花板,这种滋味有谁能懂?
良久,我才慢腾腾地转过身来,直盯着她。刹那间,我的脸和她的脸相对了。她长得很美,高挑的身材,亮丽乌黑的头发,灰色的明眸,血红的嘴唇,猛地一下就攫住了我的眼睛,令我差点窒息。
“什么事?”我冷冰冰地问。
“你好。”她很有礼貌地对我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我也对她打了一个招呼,但依旧是冷冰冰的。“我们见过面么?”
“当然,”她轻声笑了笑,双眼直望着我,“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只是在三个月之前。”
“哦,是吗,我不记得了。”我朝她瞅了一眼,又闭上。
我确实不记得了,没有什么原因,但我并不感到内疚,我也没什么歉意。透过下午发亮的阳光,我又茫茫然地瞥了她一眼,
“我们常常见面吗?”我忽然问。
“我上次见到你时,”见我正疑惑,她又微微一笑,“你正在图书馆里看一本黑格尔的书。”
我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痉挛。不错,我上次看黑格尔的书时,确实是在图书馆里,很明显,当时她也在那个地方,并见到了我,说不定还跟我打过招呼,但我真的不记得她了。
“对了,我叫洛菲。”她补充说。
我再一次闭上双眼,只希望自己此时此刻什么事儿都不用去想,也希望什么事儿都不用去做。
“你没事吧?”她问。
我睁开了眼睛,转向她,看着她。
“没事。”我说,语气非常冷淡。
“我很抱歉,”她环顾一下四周,低声笑了起来,“我想跟你借点钱,可以吗?我交完学费后就没剩什么钱了。”
我听着,仔细地沉思了好一会。
“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她又说。
尽管我没刮胡子,一副宿醉没醒的糟糕模样,可她还是很欧耐心地等待着我。
我把钱包里的钱稍微数了一下,掏出300元递给她。
“够了吗?”我问。
“够了,谢谢。”她惊喜交集地说。
天气依然很热,甚至是越来越热了。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汽车和人流不停地穿梭而过,我也置身其中。我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张云天,”她从后面又迅速追上来。“你要去哪里,不等等我吗?”
她站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一张漂亮的小脸迎着天空中一抹灿烂的阳光,看上去有点迷人,又有点诱惑。
“你就这么走了吗,”?她愕然地望着我,“以后我怎么找你?”
“你找我干嘛?”我问。
“给你还钱呀。”
“不必了。”
“你看上去好像很累。”她轻声说,似乎有些担心。
我突然有了一些沮丧的念头。
“你该走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她往我这边靠了靠,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的面前。
“你要去哪里?”她问。
“这跟你没关系!”我不理她,想继续往前走。
看到我一副狂躁而又不耐烦的表情,她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还没有办入学手续吧,”她说,“我带你去办吧。”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除了愤怒,再没有其他表情了。
“你真爱多管闲事!”半晌,我不禁有点生气地说。
“好吧,”她耸了耸肩,说,“只要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就不再跟着你。”
我哑口无言了,绕着她转一圈。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说,觉得有些晕眩,“我是可以给你。”
我把手机交给她,然后听任她自己鼓弄把我的号码存到她的手机上。
“我走了,其实我也并不想缠着你。”她揉了揉自己发痒的鼻子说,嘴角始终荡漾着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