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乐瑞的管理结构，张梁是这次项目的监管人，而事实上，他是赵启明安插在项目里的一个耳目。齐修宇要我把责任推给他，自然是要拿这次的事故打压赵启明。

    但他的话暴露了一个事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事故是人为，而且是齐修宇的人造成的，他让我推给张梁其实是在甩锅。

    我在饭碗和职业道德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良心。我低声提醒道：“宇哥，作为律师，我只能替雇主争取最优解决方案，绝不会为了替雇主脱罪就伪造事实的。”

    “这是自然。”齐修宇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恼怒，脸上依然噙着温润的笑意：“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如果有可能，你就往这个方向处理。实在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点头应下。

    为了提前做功课，我和助理十二点就到了工地。车子还没进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

    大门两边被人摆上了花圈，道路正中则放着火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领着两个又脏又瘦的小孩跪在火盆前烧纸，旁边则是一群拿着钢管、铲子的青壮年。

    他们本来都坐在路边抽烟吃饭，看见我的车子过来，立刻围了过来：“黑心老板偷工减料，害死我们老乡！”“赔钱！不然人家孤儿寡母怎么活？”

    小助理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紧紧抓着安全带：“秦姐，我们退回去吧。让他们找几个人带我们进去。”

    我看到他们之后就减了速，现在这群人围上来，我的车子几乎动弹不了，想退都退不出去了。

    我没想到状况这么严重，不由皱了眉。试了几次都动不了之后，我只好解开安全带下车：“各位，我是乐瑞派来的律师！”

    周围闹哄哄的，我死命提高音量才勉强压住他们的声音：“要理赔，也得先了解情况不是？你们先放我们进去，我保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放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律师就是有钱人的走狗，只认钱不认理！谁要信你！”“叫老板来赔钱！不赔我们就上法院告你们！”

    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咬死了要见乐瑞老板，要见钱。工地的门卫匆匆赶来，却被他们拦在外围根本过不来。

    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突然开始砸我的车：“开这么好的车，还赔不起钱吗？”“你们就是一群吃人血馒头的吸血鬼！”

    沾着水泥的钢管铁铲砸在我的车头上，一砸一个大坑，大坑里还被不平的水泥点子挂出一道道漆痕，看得我眼皮直跳。

    “大家听我说！”吼了这么久，我的喉咙像是要冒烟了似的，干得发疼，喊出来的声音都劈了岔：“这车是我的私人财产，你们砸了还得赔钱！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意外赔偿的事！”

    我的声音被愤怒的人群淹没，根本没人搭理，小助理吓得从车里钻出来，抱着我的胳膊不敢撒手。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就是乐瑞的总裁，有什么事找我谈！”

    赵启明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就盖过了这些乌合之声。他身材高大，站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想要赔偿，就好好配合。聚众闹事，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他一出现，这些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他的身上，总算放过我的车，跑过去围住他：“总裁又怎样？你们不给我们配好的安全设备，出了人命，就得赔钱！”

    安全无虞之后，我让助理先回车里坐着，自己却依然站在人群里。这些人都在气头上不肯讲理，但是说的话却暴露了不少线索。

    听他们的意思，那位工人出事就是因为工地老板以次充好，罔顾人命造成的。他分发给工人们的都是年久老化的安全绳及安全扣，工人意外跌落后，安全绳没有起到应有的减速保护作用，让人直接从十六层摔下来了。

    我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承包工程的老板是参与竞标，由乐瑞高层商讨选出的，如果是他出了问题，对齐修宇的影响并不大。只要安抚赔偿到位，这事可以很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