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立刻听话地掐灭烟头跟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腿僵，进电梯时，他还被绊了一下。

    我微微侧开脸，不去看他的狼狈：“咖啡厅还是酒吧？”

    “咖啡厅吧。”赵启明声音有些沙哑。

    我按了楼层，电梯‘嗡嗡’运作起来，我却只听见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心里隐隐有些紧张。

    赵启明一直很沉默，即便坐进咖啡厅里，他也没有主动开口。

    等到两杯热饮被摆上桌，是我先忍不住：“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吗？”

    赵启明狠狠往后抹了一下额发，幽深的眸光笼罩着我：“时雨，我和唐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多标准的开头啊。我忍不住笑了：“那你们是哪样的？”

    “……”赵启明又是一段沉默，我几乎犯困。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得罪了人。”过了很久，赵启明才沉沉开口：“唐敏为我受了很重的伤……因为这个，她的心理状况出了一点问题，受不了刺激。”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说的和我之前猜测的大致相同，照这样推断，梁婉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有些心灰意冷，唐敏因为他被一群人强了，并且造成了心理上的创伤。这个罪，他一辈子也还不清。如果唐敏再闹事，他应该还是会选择帮唐敏。

    这事我接受不了，什么大无畏精神、人道主义都说服不了我：“所以她撒疯打了我，我还得赔礼道歉？”

    我冷笑了一下，说：“赵启明，我是我，你是你，你凭什么代表我？你替我道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委不委屈？”

    赵启明眸光黯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我觉得我的酒意还没有醒透，明明知道答案了，还会在这里纠结这么无聊的问题：“我挺好奇的，唐敏捅我一刀，我没死，你不会也跑去向她道歉，怪我没有听话地死一死？”

    “我不会。”赵启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动了你哪，我会在她对应的位置捅两刀。”

    他说：“不伤害你是我的底线。”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尖儿突然颤了一下，没出息地感动了。

    他大概看出我的动摇了，趁机捉住了我的手：“时雨，我不知道‘道歉’这事对你这么重要。现在知道了，我不会让同样的错误发生两次。”

    我真的挺犯贱的，他这么言辞恳切地道歉，我的心马上就软了：“我知道了。”

    我今晚和梁婉庆祝的时候，明明很坚定地决定和赵启明分手。可是经过小豪和赵启明的连番攻击，我的立场已经动摇成了墙头草，哪边来风，我往哪边倒。

    我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只要碰上赵启明的事，我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墙头草。

    仅存的一点理智和尊严拉着我，不让我点头：“无论如何，今天的事的确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启明，你让我冷静一下吧。”

    赵启明眸光闪烁，没有强迫我，而是在我指节上亲了亲：“好，我给你时间。”

    他说：“明天我要去京城一趟，三天后回来，如果你还没有消气，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奇怪，乐瑞这边的斗争正激烈，他怎么突然要往京城跑呢？还一走就是三天。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朋友帮我搭上了京城的一条线，成功的话，唐正东撤资留下的资金空缺就能被补齐。”

    这件事很重要，我没有再闹小脾气：“……好，去京城注意安全。三天后，我会给你答复。”

    赵启明要去京城这事，让我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很乱。

    其实那天赵启明妈妈的话一直在我心里游荡，时不时就冒出来刺我一下。我一直无法确认，我坚持和赵启明在一起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赵启明放弃和唐氏联姻，那么唐正东这股力量基本就等于送给齐修宇了。此消彼长，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渐渐拉开了。

    之前我还一直麻痹自己，觉得赵启明这么厉害，我又这么专业，打败齐修宇不是问题。

    可事实上呢，唐氏之前为了保持纯粹一直坚持不向外融资，这一次赵启明却要亲自北上融资，说明他已经被逼到角落了。

    他能不能融到资金是一说，融到资金后能不能打败本土金融大鳄唐氏又是一说。

    未来的不确定让我的心也变得很不确定，我爱赵启明，我并不希望他因为我从云端跌落到泥里。

    可是，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紧紧的，就好像天生就该这样契合一样。这样的氛围下，我舍不得戳破现实，浪费时间去焦虑。

    从咖啡厅回单元楼下，我心里的想法变了好几轮，都没个定数。

    站在单元门前，赵启明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说：“等我回来。”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睛却透着亮光，似乎充满了希望。每看一眼，我的心上就多一丝舍不得。

    我不敢再看他，微微垂了头：“嗯。”

    直到走进电梯厢里，我才像被抽掉脊梁似的，软软靠在厢壁上：“赵启明。”

    以前读过一句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这会儿的状态可以拿这句话改一改‘平生不会恋爱，才会恋爱，便愁恋爱’。

    我第一次认真爱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和我之间却隔了千山万水，外忧内患，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变成他的拖累。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太无力也太讨厌了。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好，才早上六点，就醒了，一直在床上翻烧饼。好不容易挨到上班时间，我赶紧起床换衣服化妆，开车去了公司。

    赵启明去京城三天，我打算拿这三天的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我自己。

    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乐瑞这个是非地离开。因为，我当初是为了报复唐敏进的公司，在公司里待了这么久，可以说事业上毫无建树，浑浑噩噩过日子而已。

    只有离开乐瑞，重新找回我职业上的自信，我才能站在平等的位置看待赵启明。

    我到公司之后就直接去顾晓办公室找他办离职，因为提前已经通过电话了，所以整个流程都处理得很快。

    等我弄好出来，公司的员工才正式开始工作。

    我把办公室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翻出两罐还没开封的新茶，是梁婉手下的供货商孝敬上来的，我因为东奔西跑的事一直没喝。

    我想了一下，干脆把其他东西也整理出来，全部送去市场部，打算让同事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能挑走，我就不带走了。

    谁知，经过一片办公区的时候，我遇上了张仁慧。

    她看我抱着纸箱，知道我离职了，脸色突然就刻薄起来：“噢哟，昨天不还牛气得狠吗？今天怎么就走了？”

    她说：“你回都城的时候，都不爱正眼看我们，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人家唐小姐伸个指头就把你按趴下了，秦时雨，你和我牛气个什么劲儿啊？”

    本着马上要离开公司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没有理会她，打算直接从她身边绕过。

    她却很不知趣地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怎么，心虚了？”

    公司本来就有好几个爱八卦的人等着看我热闹，这会儿张仁慧闹起来，他们也都跟着活跃起来：“……听说了吗？她那会儿想和人结婚，人家有女朋友看不上她，她跑去人家家里闹呢。闹得都城待不下去了，才来的南城。”

    “呵呵，搞了半天是个小地方上来的土包子，不知道哪个成、人大学里挂号考出来的野鸡，还自诩专业呢。天天板着个脸，吓唬谁呢？”

    细细碎碎的流言越来越多，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张仁慧神色更加得意：“就你也想和唐小姐抢男朋友，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什么东西，配和人家斗吗？”

    其实听到这些假得不能再假、明显造谣的流言，我一点也不生气。可是人家都恨不得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了，我要是不澄清，估计流言就会被当做真话传出去。

    我看看表，才十点过，觉得时间挺充裕，就把手里的纸箱搁在了墙边。

    张仁慧摸不清我要做什么，本能地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没理她，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她脸上：“我走，是姑奶奶不想在这儿干了，和什么狗屁唐大小姐没什么关系。”

    这一巴掌打得特别响，我手都有点发麻。

    “张仁慧，”我偷偷甩了下手，脸上还是一脸杀气：“看在是张叔的份上，我一直忍着你。你倒是好，才进城几天呢？就翘起洋尾巴了。”

    张仁慧被我一巴掌打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扑我。我眼疾脚快，一脚踢在她小腿的迎面骨上，痛得她差点摔倒。

    我冷冷扫了一眼看热闹的八卦群众们，道：“嘴痒去买点砂纸磨磨，别一天到晚嘴贱造谣，真要较真告你们，就你们那点工资还不够赔钱呢。”

    众人被我骂得脸色尴尬，都低着头假装很忙。

    我看了一眼半天站不直的张仁慧，去抱了纸箱：“你爱跪着当人家的奴才，我不爱。从今往后，你再敢自称我亲戚，对我过去的事情说三道四，我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