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也分谁和谁谈。”一眨眼的功夫，赵启明已经收起愧疚，变得面无表情了：“如果你今天一个人来，就该你找他。”
“但是现在我在这里，就该他来找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要学会合理利用资源。”
他算我的资源吗？或许算吧，毕竟他欠我一条人命。
可是，妈妈走得那么惨，光靠他这点小恩小惠就想让我放过唐敏，他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一点。
一想到妈妈那张青白狼狈的面孔，我的脸色就有些不好，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赵总又说笑，我一个平头律师，哪里敢高攀您。”
“时雨……”赵启明被我的太极推回去，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没等他说出什么，那边的康文已经笑着走过来了：“赵总，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见啊。”
他晃了晃球杆，试探地问道：“来一局？”
赵启明稍稍勾了一下唇角，道：“我在教徒弟，不方便。”
“这样啊。”康文眸光暗了一下，又把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我身上，似乎在判断我和赵启明的关系。
赵启明就替他做了介绍：“秦时雨，蓝天律所的律师。”
又和我说：“这位是A公司的康老板。”
“哈哈哈，”康文圆滑地笑起来，谦虚道：“在赵总面前我算什么老板，才入行的新人而已。”
康文挺人精的，一看赵启明摆的架势就知道是在捧我，马上热情地和我套近乎，道：“秦律师，久仰大名，我昨晚还听瀚璞提起过你呢。本来想下午打电话的，没想到这会儿就遇上了。”
他问我：“不知道秦律师还有没有兴趣代理我们公司的收购案？”
这就开始投其所好了，这份魄力倒是不小。我猜，A公司能拿下一个亿投资，除了技术过硬之外，有一半的功劳在他身上。
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现在有人主动递梯子，就想点头。
谁知赵启明比我先开口了：“康总，今天都是来玩的，不谈生意。”
他语气很平淡，完全没把A公司的案子放在眼里。
康文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靠这点小实惠拿不下赵启明，马上跟了一句：“呵呵，是不该谈。”
他从随身的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恭敬地递到我手上：“公司才上日程，还没有能长期委托的律所，不知道秦律师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谈谈合作的事吧。”
有他这一句，基本就等于拿下了长期代理资格，这样一来我在蓝天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
我心里很高兴，不过面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拿出名片和康文交换了：“我们律所的确想争取贵公司的法律事务，方便的话，我周一到贵公司拜访一趟吧？”
“当然可以。”康文见我应下，配合地笑了起来：“欢迎。”
我和康文商量会面时间的时候，赵启明一直坐在一边喝茶，等到我们谈妥之后，他才淡淡加了一句：“据我所知，恒科也想拿这份委托，康总打算怎么回绝？”
所谓恒科拿委托，其实就是唐敏想针对我。听他提起这事，首战告捷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了他。
我有点搞不懂他，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明明之前的事情已经闹开了，他还想一边哄着唐敏，一边哄着我，坐享齐人之福吗？
我想要一个答案，可是赵启明却一脸平静，根本不看我，只是淡淡盯着康文，等着康文的回答。
康文很圆滑，几乎没有想，就给出了解决方案：“A公司小门小户，放在恒科不算起眼，自然是要找个能当上宾的事务所。”
“错了。”赵启明摇了摇手指：“蓝天律所的秦律师业务能力极强，在同年律师里最为优秀，选她才是明智之选。”
“这……”康文被赵启明的态度搞得困惑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在我身上溜了两圈：“这样合适吗？”
唐敏和赵启明虽然没有公开订婚，但是这几个月以来两人经常成双入对，康文肯定以为我是赵启明背着唐敏养的金丝雀。
这会儿赵启明不但不把金丝雀藏起来，还光明正大地把我摆在台面上，他再会看人下菜，也看不懂赵启明的用意了。
我其实也不懂赵启明在想什么，他这样把我顶出来，虽然能增加我在南城的名气，提高我在蓝天的地位，但是唐敏到手的委托被抢，肯定能猜到是他的手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他是故意把我推到唐敏面前挡刀吧。想通这一节之后，我心底某个角落痛了一下。
不过只是很轻的一下，很快就变得漠然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挡刀也好愚弄也好，只要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些都不算什么。
“没什么不合适。”意思传达到之后，赵启明敲了敲桌子，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把立在一旁的球杆袋子推到我面前，勾着唇笑道：“挑一根吧，既然是来玩，不玩一把怎么行？”
康文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很有眼色地凑过来：“秦律师第一次来玩吗？我也是刚出师的新手，要不我们两赛一局？”
我身上还裹着正装，哪好做大幅度的动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呵呵，我不会玩高尔夫。”
谁知我的话正中康文下怀：“没关系，赵总是高手呀，去年的俱乐部赛上，赵总可是拿了第一名的。”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赵启明，呵呵笑道：“要不，赵总来给秦律师做个指导？”
他说和我比赛不过是一个借口。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让赵启明指导我，他刚好能趁着比赛的机会和赵启明攀升关系。而且教导打球姿势时少不了亲密接触，我和赵启明不是那种关系，他不吃亏，我和赵启明要有点什么，他正好就送了一个助攻，赵启明肯定会记他一份情。
我虽然想要A公司的委托，但是不太想被他当桥踩，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了……”
可是，没等我说完，赵启明已经替我应下了战局：“康总盛情难却，你就试试吧。”
他朝我宠溺地笑了笑：“输赢不要紧，玩得高兴就好。”
赵启明这话一出，没觉得我们有什么的人，都会想歪，更何况本来就想歪了的康文了。康文立刻麻利地替我把球杆袋放上四座高尔夫车的后车架：“女士优先。”
我真恨赵启明，恨他太过强大，恨我无可奈何，只能在他的掌心团团打转。眼看他起身替我挑选球杆了，我出声制止：“赵总等一下。”
我扯着唇角，笑得妩媚：“既然是新手赛，赵总这样的高手指导我，不就变成欺负人了吗？赵总继续喝茶吧，我和康总去玩。”
赵启明不去，这比赛就没意义了。康文的嘴角明显抽了一下，不过这是我和赵启明之间的事，他不好过度插嘴，只好在一旁干笑：“我玩过好几回了，算不上纯新手，秦律师不要赵总指导，不就变成我欺负人了吗？”
我说：“左也不公平，右也不公平。不如今天就不比了，康总等我以后学会高尔夫了，再来比过。”
话说到这一步，康文坚持比赛，赵启明就别想跟去看我笑话，康文不比赛那就更如我愿了。
得到我想要的局面之后，我忍不住瞟了赵启明一眼：我已经不是那个为了爱情傻傻掉进陷阱的秦时雨了，别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揉、捏我。
不过我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赵启明扫了我一眼，就绕过球杆袋跨上了高尔夫车：“她很聪明，看你玩上两杆就能学会，算不上欺负人。走吧，我给你们当记分员。”
看见赵启明出面解围，康文面上一喜，赶紧伸手邀请我上车：“那我就脸皮厚一回，欺负一下新手咯。”
两个人都上车了，我不好继续推诿。我把牙咬得‘咯吱’直响，却拿满脸笑容的赵启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扯着裙子艰难地跨上高尔夫车，坐到他的身边。
趁着康文开车的时候，赵启明转头看了看我，眼里装满了得意的笑容：“期待你的表现。”
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可是，生意当前，我没办法不管不顾，只能用力挤出笑容回应他：“谢谢赵总看得起我。”
明媚的阳光里，他的眸光似乎都暖了几分，看我的眼神又绵又长，仿佛情真意切：“时雨，你其实……”
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我的脸颊，被我微微偏头避开了。
我噙着薄薄的笑意，截断了话题：“车子不稳，赵总小心一点。”
赵启明的眸光黯了一瞬，脸色也变得漆黑，车上除了引擎的震动声，一片静默。
这座俱乐部占地面积很大，什么多少洞多少杆的，光是跑到起始点的位置，就花了好几分钟。
这会儿阳光正好，绿茵茵的草坪像一张绒毯微微有些起伏坡度。
康文和赵启明着装专业，很轻松就跳下了车，而我身上穿着极其限制步幅的包裙，就连下车都比人慢半拍。
我艰难地让双腿悬在车外，正想跳下去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我眼前：“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