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护得这么紧啊？”贾绪夸张地挑高眉毛，笑嘻嘻地问赵启明：“敏敏还闹脾气呢？”

    赵启明扫了他一眼，他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来和我解释：“我就是张臭嘴，别当真。”

    我其实不在意，但是为了赵启明，还是做出勉强的模样：“嗯，没事。”

    赵启明把我往他身边捞了一把，搂得更紧了。他低头亲了亲我的发顶，说：“再等等。”

    等什么呢？难道他会为了我处理掉唐敏吗？唐敏是唐氏的大小姐，不像我这样的小老百姓，被欺压了也只能默默受着，他能做什么？

    我没有接话，默默地喝着酒，他们又聊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等到从星翼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那群人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只有我被赵启明护着，只喝了几杯，还是清醒的。

    外面的风很凉，赵启明把他的外套裹在我身上，然后搂着我：“陈叔睡了，你在这边住一晚。”

    我答应参加聚会，是为了挑拨他和唐敏，并不是真想和他肉搏，就摇头说：“不用，我睡不惯酒店。”

    “不住酒店。”赵启明喝了挺多酒，估计有点醉了。突然就幼稚兮兮地把我圈在怀里，跟在我身后一摇一摆地往前走：“我在这边有房。”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不过我穿了高跟鞋之后，他就只能弓着腰把头放我肩膀上。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开口道：“秦时雨，对不起。”

    他的热气呼在我的耳边，像台风，卷得我心乱。我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就‘嗯’了一声。

    他不满意，又追问道：“你原谅我吗？”

    我不原谅。妈妈走得那样惨烈，甚至遗体到现在还在警察那里，我怎么可能原谅包庇凶手的人？

    我垂下视线，盯着脚下模糊的影子转移了话题：“……赵启明，我脚痛。”

    “哪一只？”他立刻摇摇晃晃地蹲下身，替我揉着脚踝。

    他见我还穿着高跟鞋，就把自己脚上的皮鞋脱了，莽莽撞撞地往我脚上套，还霸道地宣布：“以后不准穿高跟鞋。”

    他比我高得多，鞋子大得像两艘小船似的。我踩在他的鞋里，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子一样，又古怪又滑稽。

    我被他摆弄着，只能无措地站着，他就蹲在我面前一下一下地帮我揉着脚踝。

    他的手很暖，连带着一股暖意从脚踝一直传到心底。望着他认真的后脑勺，我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他会不会真的爱我？

    “哟！”我走神的时候，贾绪醉醺醺地从我们旁边经过，看见赵启明的动作后惊讶地叫出声：“你也会疼老婆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罕见场面似的，饶有兴趣地围观着：“哇，还把鞋换了，这狗粮撒的……啧啧啧，戏太过了啊！”

    贾绪的嬉笑声打醒了我，我总算想起，赵启明最擅长的就是深情戏码。相信他，不如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

    我咬着唇，把脚从鞋里抽回来：“我没事，你把鞋穿上吧。”

    赵启明不肯穿，扭头瞪了贾绪一眼，贾绪就摸着鼻子自觉离开了。他重新捉住我的脚，往鞋里塞：“穿上。”

    他脚上穿着黑色的袜子，脚趾头被灰尘染出一道一道的痕迹，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这场戏，他演得越认真，我就越难受，终于忍不住拉着他站起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赵启明低头看着我，雾沉沉的眼睛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他忽然痛苦地摇了下头：“秦时雨，你恨我。”

    眼皮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我矢口否认道：“我不恨你。”

    “你恨。”赵启明很固执，根本不听我说了什么：“我从都城回南城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恨我了。”

    他伸手把我按进怀里，抱得很紧：“我真的混蛋，明知道你恨我，还是想把你留下。”

    他醉得厉害，抱我的时候，几乎把全部体重压在我身上，我使出吃奶的劲才让我们两个都站直：“我真的不恨你。”

    我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好！”赵启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弯腰把我打横抱起：“我们回去。”

    他喝得太醉了，抱着我时步伐摇晃得厉害，我心里一下慌了起来：“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他不理我，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星翼旁边是一个很小的小区，一共就两栋楼，中间是个小花园。门口保安看见赵启明，立刻打开了大门，还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赵启明大着舌头说用不着。

    保安看出他醉得厉害，就跑在前面帮忙按了电梯。

    赵启明一路抱着我，直到需要按密码了，才把我放下来。刚一进门，他就把我困在两臂间，额头抵着额头，低低道：“秦时雨，我们结婚吧。”

    他说：“我在你们小区也有套房，你喜欢和你那闺蜜住一起，我们可以搬过去。”

    这套房子面积不小，光是客厅就比我和梁婉整个屋子大。赵启明摇摇晃晃地拉着我往里面走，边走边和我说：“你想住这里也行，我名下的房子都随你挑。除了婚礼，其他的，只要你想要，我都满足你。”

    时间往前推一个月，我肯定激动地点头流泪了。可是一个月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已经不是过去的秦时雨，他也不是以前的赵启明了。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猜忌利用。他说娶我，我也只觉得是另一个拉我入地狱的陷阱而已。

    我心里一片荒凉，什么情绪都没有。

    赵启明没等到我的回答，扭头来看我：“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我终于演不下去了，摇着头说：“赵启明，我妈妈在天上看着呢。”

    我说：“她在等我替她报仇。”

    赵启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唐敏是你叫来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已经肯定了答案。我避无可避，只能点头说：“是。”

    赵启明很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的目的。他不可置信地冲到我面前，捏住了我的肩膀：“秦时雨，你居然敢骗我？！”

    我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启明发火的样子很可怕。他本来五官就深刻，这会儿眼睛一红，马上变成一只掠食的凶狼。

    他狠狠地瞪着我，按在我肩头的指尖都在打颤。我以为他要捏死我，结果他却只是死死捏住我的肩膀，指尖几乎嵌在我肉里：“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欠我的。”忽略掉肩膀上的痛意，我平静地看着他：“你我都知道，唐敏就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事情是因你而起，也该在你手上结束。你不做，我帮你。”

    我其实也知道我这话有点强词夺理了，可是如果他和唐敏没有瓜葛，唐敏又怎么会恨上我，害死我妈妈呢？

    我抿紧双唇，倔强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怒火。

    赵启明没有打我，而是痛苦地砸了一下墙。只一下，墙上就染上了几点红痕。他松开我，双手使劲撑在墙上，低低吼了一句：“滚。”

    我没有动，咬着牙问他：“我妈妈走的那天，你回南城做了什么？”

    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妈妈在急救室里抢救，齐修宇得了消息来南城陪我，而赵启明趁着他不在南城的时候，发起了股东会议，逼着股东们答应增售股票。

    虽然齐修宇没明说，但我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一切，很有可能是赵启明和唐敏共同谋划的调虎离山计。

    我很懦弱，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答案。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你在乎吗？”赵启明没有回答我，而是嘲讽地笑了。他的两只眸子像两垄无底的深渊，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把我吸进去：“秦时雨，你不是要报仇吗？”

    他捉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拉进怀里，裹着酒气的呼吸立刻落在了我的唇上：“明天去领证，你想怎么报复我和唐敏，都随你。”

    明明是谈判，他的语气却有点绝望，就像是把命都交给我似的。

    我一点也不上当，任由他在我的唇上辗转。等到一吻结束，我才淡淡开口：“结婚可以，所有和唐敏有关的事情，你都必须配合我。”

    赵启明眸底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一座千年冰山，和他对视，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很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我，转身往屋里走：“好，明早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他没有再理我，自顾自地进了浴室。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待在这里每一秒都像油锅一样煎熬。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悄悄离开了。

    从小区出来，风更凉了。我抱着胳膊走到星翼门口打车，谁知刚好看见小豪站在星翼门口：“小豪？”

    小豪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了过来：“时雨。”

    他小跑着来到我身边，上下检查了一下，问我：“你没有喝醉吧？”

    我说没有。

    他今天穿得特别休闲，棉T恤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衫，看着像高中生似的。我奇怪了一下：“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是啊。”小豪露出八颗牙齿，笑容灿烂：“婉姐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别把你灌醉了。我才知道你在星翼。”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我：“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赵哥呢？”

    “他回家了。”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大婉知道我是和赵启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