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似乎有苦涩一闪而过：“没了她，唐敏也会找别人，不如放个听话的回去。”

    这个解释是合理的，唐敏有的是钱，没有张仁慧，也会有别的人听她的指挥，还不如让已经知道怕的张仁慧回去。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愧意。

    我被骗怕了，面对赵启明的时候，即便他做了好事，我也忍不住以最坏的恶意去猜测他。这一点，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可是，不期待，才不会受伤害。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面对赵启明若有似无的哀怨，我选择了无视。

    因为赵启明发话，张仁慧总算重获自由。一旁的人替她拨通了唐敏的电话：“知道该说什么吧？”

    “知道。”张仁慧苦兮兮地搓了搓身上的红痕，和唐敏说了自己在外面睡一晚的事。

    “行吧。”唐敏雇张仁慧是为了对付我，对她的私生活并不关心。虽然不高兴张仁慧临时变卦，但也没多说什么：“明天的事别忘了。”

    等到电话挂断，赵启明才皱着眉问张仁慧：“明天有什么事？”

    “……”张仁慧偷偷瞟了我一眼，一旁的人就抽了她一鞭子。她没办法，只能说实话：“唐敏拿到了秦时雨违反《律师法》的证据，打算举报她。”

    “呵。”我冷笑出声。唐敏对我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被关了禁闭还不死心。

    赵启明脸色也很黑，看了我一眼，就让人把张仁慧弄走。等到房间只剩我们两人，他才说：“这事我会去调查。”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并没有对他报什么希望。

    我最在乎的就是我的职业生涯，所以一听说唐敏要从这个角度对付我之后十分警觉。

    但问题是，我执业这些年以来，一直坚守底线，没有做过违反法律的事情。所谓的证据，十有**是唐敏伪造的。她会从什么地方攻击我，很难预料，我连防守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防守。

    “这件事绝对不会发生。”赵启明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今晚陈叔送你回去，我有点事，晚些到家。”

    看样子，他要去找唐敏谈话了。他和唐敏之间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关心，就点头应下了。

    回家之后，我洗了个澡，就去书房处理我的案子。

    我以为赵启明很快会回来，可是等我把要写的报告写完，又看了小半本书之后，他依然不见踪影。

    赵启明和唐敏，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

    我以为赵启明对唐敏没什么感情，可是回回碰上唐敏的事他都会大乱阵脚，一点也没有杀伐果断的赵大总裁该有的样子。可要说他对唐敏有感情，又怎么会对她那么冷漠？

    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他对唐敏与其说是在乎，不如说是忌惮。可是，光靠一个当年愧对过唐敏的理由根本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会忌惮唐敏。

    想到这里，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唐敏拿到了赵启明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

    好像也不对，赵启明虽然忌惮唐敏，但是又好像不怎么怕唐敏。

    而唐敏如果真的手里有把柄，干嘛要处处忍耐赵启明呢？如果我是她，一直被赵启明这样伤害的话，我早就由爱转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绝不会像她这样对第三人紧咬不放。

    这两个人都是神经病。

    我懒得再想这些事，烦躁地吹干头发，独自爬上大床睡觉了。

    然而，明明累了一天，可是躺在床上之后我却毫无困意。

    赵启明在家的时候，我挺烦他睡觉抱着我的习惯，他每次都逼着我用一个姿势睡到天亮，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他今晚不在，我又觉得这床大得出奇，一动就漏风，根本睡不着。

    在床上翻了几个小时烧饼之后，我迷迷糊糊听见门口有按密码锁的声音，就翻身下了床。

    等我走到客厅的时候，赵启明已经打开门进来了。他看见我站在卧室门口，愣了一下：“还没睡？”

    我不想让他以为他不在我就失眠，就含糊地说：“已经睡了一觉了，起来喝水。”

    他疲惫地换上拖鞋，往客厅走：“睡觉喝水对肾脏不好，稍稍润一下就行了。”

    等他走到亮光的地方，我才发现他的衣襟上沾着点点红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衣服上是什么？”

    一瞬间，我脑袋里已经闪过好多刑事案件，完全僵在原地：难道赵启明和唐敏和谈无效，干脆杀人灭迹了吗？

    赵启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痕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想哪去了，我没杀她。”

    他疲惫地揉了一下头发，说：“她情绪太激动，割腕了。”

    听他的语气，唐敏这会儿应该没事了。我‘哦’了一声，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死了才好！

    赵启明旁若无人地在客厅里脱了衣服，把沾血的衣服全都扔进洗衣机之后，直接穿着平角内裤就在家里走来走去。

    他替我接了一小口热水递给我：“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点点头，忽然问道：“赵启明，唐敏手里是不是捏着你的把柄？”

    赵启明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我：“怎么会这么想？”

    “就是感觉呗，”我说：“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你脑袋上拉屎撒尿？”

    “……”赵启明嘴角抽了抽，说：“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我故意逗他：“锱铢必较？小肚鸡肠？记仇？”

    我每说一个词，赵启明的脸色就黑一点，等我说完，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秦时雨，要说得罪我，你干这种事最多，我报复过你什么？”

    我说：“你还没报复我吗？莫名其妙就把我换下，还不听我解释，大庭广众之下刁难我，让全南城都看见我出丑，这些不算吗？”

    “……那是误会。”赵启明耳朵尖红了一下，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已经解释过了……那时候公司出现很多齐修宇安插的人，我以为你也是。”

    “不止吧？”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你是不是觉得我能进乐瑞，是靠睡了顾晓？”

    “……”赵启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忽然弯腰把我扛起：“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吧。”

    他逃似的钻进浴室洗澡，等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才从浴室出来。他把我捞在怀里紧紧圈住，说：“秦时雨，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好好补偿你，一辈子。”

    赵启明回来，我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困意就开始冒头。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困得不会转动了，根本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在说以前误会我的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另一件不可挽回的事。

    唐敏割腕，我并没有怎么当回事。毕竟她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子，割腕又死不了人，肯定是她为了挽留赵启明演的一出闹剧而已。

    谁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唐正东打来的：“秦律师，有空吗？”

    在唐敏胡闹的时候，唐正东这个父亲一直是隐藏在幕后的，最多只是在她闹得太过分的时候把她关在家里而已。

    这一回，他主动和我联系，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然而见了面之后，我才发现一件更出乎意料的事。

    “小雨，过来坐。”我和唐正东约好了见面，到了地点之后，我才看见赵启明的妈妈居然也在。

    我隐隐感觉得到，今天这次见面和唐敏赵启明的事有关，就不动声色地在他们对面坐下，默默等待他们开口。

    “这是一千万。”唐正东开门见山地把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如果你想要律所，我可以在别的城市投资你开一间。我只有一个条件，离开赵启明，离开南城。”

    我没有说话。

    而赵启明的妈妈则勤快地充当起了说客：“小雨，你之前已经收了阿姨的钱了，这次再添一千万总该实践诺言了吧？”

    她给我的支票我一直随身放在钱夹里，这会儿她提起，我就把支票摸了出来：“之前家里太多事，一直没空来看阿姨，今天既然阿姨也在，我就把话说开了吧。”

    我抬头望着唐正东：“唐董，我爸爸妈妈的事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唐正东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依然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呵，节哀？”唐正东长得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之前还想过向他说明情况，等他来主持正义。现在才知道，有其女必有其父，唐敏那样恶毒，她的爸爸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的实力还不够，不能把脸皮扯破，于是我微微收敛了眼神，低低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无论你们出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启明。”

    “你这孩子，才夸你聪明，怎么就犯起傻了呢？”赵启明的妈妈微微皱拢了眉头，说：“我这个当妈妈的还在，我不同意，你嫁进赵家又能讨到什么好呢？”

    “一千万是实实在在的，你有本事又年轻，还愁这钱不能让你发家吗？”

    唐正东也说：“你只是一个普通律师，阶层有差距，以后就算和小明结婚了，也不会快乐。不如好好考虑下我们的提议，条件可以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