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宇一点也没说错，助母杀父、杀人灭口这几个负面新闻一出，赵氏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公司经营的事我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可是我满脑子里都想着桂姨的模样。

    虽然我和她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的面貌却很清晰，微胖，爱笑，做事手脚麻利。她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一个麻木的证据。

    我没想到齐修宇会这么狠，直接用桂姨的一条命送赵家走向灭亡。

    “时雨。”赵启明把外套披在我肩上，问我：“累不累，我送你回去睡觉。”

    我想也不想，就反问他：“你呢？”

    “赵家还有事，我送你回去，再过来。”

    赵启明的神色很不好，齐修宇这一手应该是最后的杀招，又狠又准，赶在午夜发动，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凝重的表情，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来回跑也麻烦，我就在这边睡吧。”

    “家里还有个小孩。”赵启明摇了摇头：“我担心康映舒的出现和齐修宇有关，你帮我看着小宝，我明天回来接他做鉴定。”

    提起小宝，我忽然有了新的担忧：“没出桂姨的事，你压下小宝的新闻很轻松。现在所有眼睛都盯着赵家，小宝的事会不会成为媒体攻击你的靶子？”

    “有这种可能，所以鉴定的事不能耽误。”赵启明抬手在我发顶揉了一下，道：“时雨，我需要你帮我。”

    “好。”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就算赵启明不说，我也会尽我最大的所能帮他渡过难关。

    这里有姚清远，在法律事务上他比我经验老道，有他，我可以放心地离开。赵启明送我走到后门，我回头抱住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说：“启明，有陈叔送我就够了，这里离不开你。”

    我说：“我就是你的后盾，小宝有我看着，你尽管放心。”

    “我放心。”赵启明的唇在我发顶印了一下：“时雨，谢谢你。”

    当初赵文远滚落楼梯就是南城一大新闻，现在又曝光了内幕还加了一条人命，各个新闻媒体都闻风而动，守在赵宅外。

    就连之前没人的后门也有小猫两三只在游荡，他们一看见我，就举着照相机追上来。我压低帽檐，匆匆跑进陈叔的车里，等到车速上去，才勉强摆脱他们。

    赵家的情况着实让我担忧，可是危机公关不是我的领域，担忧也没有用。我只好努力集中注意力，处理小宝的事。

    之前走得急，我只能拜托梁婉赶去家里照看小宝。这会儿我到家，才发现梁婉和刘劲都在。

    “小雨，赵家到底怎么回事？”梁婉一看见我，眉头就紧紧锁拢：“那个桂姨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听说她被赵家人灭口了？”

    “……”梁婉一向关心我，问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和她说实话：“桂姨的确死了，现在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已经没人在意，所有人都认为她说的是真相。”

    梁婉倒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看着我：“赵家出事，你打算怎么办？”

    小宝还在卧室睡觉，我去看了一眼才把卧室门关上，低声对梁婉道：“我和赵启明是夫妻，他出事，我当然要帮他。”

    “都这样了，还要怎么帮？”梁婉说：“我有个搞新闻的朋友，他刚和我通气，温婉玉杀夫的爆料只是个开头，他手里已经捏了一把赵家的黑料，就等着明天一早放出。”

    “齐修宇一直想让赵家破产，现在正是机会，他不会放过的。”梁婉摇了摇我的胳膊：“小雨，你要早做打算。”

    “大婉。”我伸手抱住梁婉，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不过我手里的资产早就花光了，没什么好打算的。这一回，赵启明是福是祸，我都陪着他。”

    “小雨？”梁婉的声音高了一度：“夫妻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他穷你也要跟着他穷吗？”

    “小宝在睡觉呢，你小声一点。”抱着梁婉，我心情反而轻松了很多：“他之前又不是没穷过，他有能力，有人脉，只要有资金，重整旗鼓是迟早的事。”

    “上次和这次不一样！”

    梁婉还想说，却被刘劲打断了：“婉婉，赵启明是个有本事的，时雨跟着他，不会吃亏。”

    刘劲搓着下巴问我：“你想怎么帮他？要人，我这边可以出。”

    “刘劲，够朋友。”我朝他竖起指头，然后才集中思路分析道：“桂姨是齐修宇杀的，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是找到齐修宇杀害桂姨的证据，要么就是控制舆论的传播。”

    “我们都不是干刑警的料，第一条路基本没戏。”我问梁婉：“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问问明天一早要爆的黑料有哪些，也好早点做个应对。”

    “你真是个傻子，我现在只希望赵启明是个有良心的人，以后要是起来了别抛弃糟糠妻！”梁婉劝不动我，只好无奈地在我额头上戳一指头，然后才从包里翻出手机开始找关系。

    我咬着指甲想了一下，安排刘劲道：“你手里有没有灵活一点的小弟，我想让他帮我盯着唐敏和李鸿，赵家正在为难关头，我怕唐敏趁机报复。”

    刘劲咧开白牙笑笑：“行，我去安排。”

    等到他们两个走开，我才掏出手机重新拨通齐修宇的手机：“宇哥，桂姨的遗体已经被人发现了。”

    “……嗯。”齐修宇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像以往一样逗我。

    看来桂姨的死对他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他还没有绝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报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一想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被当成了踏板，我声音都在发抖：“你说桂姨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忍心让她这样死掉？你现在和唐敏有什么区别？”

    我有些控制不住语气，讽刺道：“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在日本的时候没有杀我？”

    电话那头的齐修宇笑声有些勉强：“……我和唐敏早就没区别了。”

    “为什么？”

    “……是我的妇人之仁害死了桂姨。”齐修宇说：“如果当初我愿意和小爱结婚，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的语气很痛苦，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质问上帝：“我原本只是想让有罪的人接受惩罚，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不想牵连无关的人。为什么我费尽力气扭转，换来的却是更加不好的结果，难道正义真的死了吗？”

    “……宇哥。”他的痛苦不像是演的，我不由愣了愣：“你想报仇，还有很多办法。你既然不想让桂姨死，为什么又要杀了她？”

    “桂姨不是我杀的。”齐修宇惨笑道：“她是自杀。”

    “什么？”我真的惊讶了：“哪有人会为了这种事自杀？”

    “为什么不会？”齐修宇说：“她欠了我母亲一条命，只要我母亲要求，她就会照做。我本来想救她，可是来不及了。”

    齐阿姨……我一想到那张冷漠的脸就忍不住战栗，之前日本行，其实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齐阿姨才是坚持要报复赵家的人，齐修宇很大程度上只是想满足她的愿望而已。

    可我没想到，齐阿姨会这么极端，拿人命换赵家破产。

    明明在齐修宇的回忆里，齐阿姨是个优雅的大家闺秀，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疯狂？

    直到挂断电话，我的后背依然在发凉。

    “小雨。”梁婉打完电话回来，眉头皱在了一起：“小宝你必须送走。”

    我心里了然：“康映舒也向媒体爆料了？”

    “不止爆料，她也报警了。”梁婉揉了揉眉心，道：“那个李鸿替她撑腰，警方不得不立案，不出意外，明早就会上门调查。”

    她说：“赵启明有私生子和他强行让私生子和母亲分开，都是洗不干净的黑料，舆论会一边倒地偏向另一边，连你也要被牵连。”

    齐修宇、李鸿、康映舒，好像所有和赵家不对付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我原本以为康映舒的目标是挤走我，入主赵家。没想到这事披着家庭纷争的外皮，实际目的却是要让赵家全方位崩盘。

    赵启明之前的猜测一点没错，齐修宇的招数看着无害，一旦发动都是死招。

    我望了一眼卧室，有些纠结：“之前做了亲子鉴定，小宝是赵启明的儿子，还给康映舒是隐患，可是不还给她，也是问题。”

    梁婉听了我的话，低低爆了一句粗口：“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这种祸患早阉早了！”

    “谁说男人下半身是祸患？”刘劲一回客厅就听见梁婉的咒骂声，流、氓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用的时候不是挺舒服吗？”

    “……刘混蛋！”梁婉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给我弄出个私生子，就给我滚蛋！”

    “这不是在说赵家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刘劲无辜地耸耸肩，道：“你放心，老子真要有个不知道的儿子，不用你动手，老子自己就把自己的玩意儿给切了。”

    “好了。”梁婉这个冤家，又喜欢人家，又要做出不在乎的别扭模样。我怕他们两个真的因为这事闹僵，赶紧制止他们：“刘劲，你那有没有藏孩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