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之前,我肯定会对陆白的提议感兴趣。
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别人的感情,连劝都是多嘴,真要使劲硬往中间推,只怕那两个成不了佳偶成仇人。
“不用。”我提醒陆白:“你想找演员去南戏,粱婉不适合,你别碰她。”
“怎么?”陆白笑容不收,干净的剑眉挑了挑,问我:“你怕她爱上我?”
“自恋狂。”粱婉越走越近,我飞快结束话题:“你诚心追她,可以。敢骗她演戏,我饶不了你。”
陆白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定,我才是她的缘分呢。”
他的语气特别跃跃欲试,我心头一跳,再想警告他的时候,粱婉已经走到桌边:“我已经结过账了,你们慢慢吃,我下午还有课。”
陆白仰起脸看粱婉:“这就走,吃饱了吗?”
他的自来熟,谁都受不了。还好粱婉和什么妖魔鬼怪都打过交道,表情特别自然地就开始和他聊起来:“吃饱了,你和时雨慢慢吃,不够再点,我账上存了钱,很方便。”
陆白笑笑说:“我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他这就行动了?
“咳咳咳——”我一急,辣油就呛进喉咙,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粱婉刚想过来帮我顺气,陆白已经抢先上手在我背上轻轻拍起来:“怎么好好的就呛气管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心里有话,却没办法出声。
我咳的时候,陆白一直耐心地帮我顺着气,还叫服务生送来一杯温水:“能喝水吗?冲一冲气管口。”
我受不起他的关心,刚缓过气就扭身躲开他的手:“谢谢,我好多了。”
“没事就好。”陆白笑笑,不以为意地收回手。
可是粱婉看我和陆白的眼神却深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我压住咳,陆白就又提起送粱婉的话。
粱婉笑笑,没着急回答他,反而先来看我:“小雨,你上次叫我设计的戒指我已经做出来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学校,顺便把戒指拿走吧。”
我没叫粱婉设计什么戒指,她这么说,就是想和我私下谈谈了。
我正好想把她和陆白岔开,就点头:“好呀。刚好我吃得差不多了,这就走吧。”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吃着多无聊啊。”陆白也跟着站起身:“还是一起吧,我还没去过南美呢。”
粱婉笑着婉拒道:“我坐小雨的车顺路,没道理让你再跑一趟呀。”
“没事,我就在你们后面跟着。”陆白的脸皮无人能敌,直接拒绝都不见得成功,更何况婉拒。他想都没想,就说:“正好我有事找时雨呢。”
“……”
话说到这份上,陆白还是要跟着,连粱婉都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的高调跑车慢吞吞缀在我的车尾巴后面。
“小雨,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粱婉从后视镜往后瞟了一眼:“我教你放着赵启明,可没教你自己先害人。”
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粱婉语气也很严肃:“你别犯糊涂。”
“我和启明没问题。”我知道她是怕我惹出祸,抢先给我打预防针,一点也不生气:“陆白就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性格,没办法说,只能自己躲远点。”
我和她是真心的姐妹,她担心陆白勾、引我,我也担心陆白撩拨她:“他是陆家的二公子,正找人陪他扮夫妻,他要是找上你,你别搭理他。”
陆白的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我干脆趁着这个功夫把陆白不想回陆氏,需要个老婆当挡箭牌的事详细说了两句。
粱婉纤细的眉毛在眉心拧紧又舒展开,忽然弯着唇角笑起来:“他倒是挺有志气。”
陆白是整形科医生,又有陆氏股份分红,即便不接受陆氏,收入也低不到哪去。他不想回去这事,我估摸着和志气可能靠不上什么边。
不过他妈妈有心夺权的事不好到处说,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也许吧。”
到了学校,我跟着粱婉在一堆石膏、泥巴里转了一圈,才回楼下。
陆白没跟我们上楼,一直在楼下抄着兜转圈。等我下楼的时候,他的旁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姑娘,似羞非羞地偷眼看着他和他的车。
“你不是找假妻子吗?”我说:“这几个小姑娘好像挺喜欢你,你嫌南戏远的话,就在这几位里面挑一个也行。”
“这样的不行。”陆白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我的‘假妻子’需要真结婚,不然瞒不过老头子。找个喜欢我的,到时候她耍赖不肯离了,我找谁哭去?”
我一直以为他是故意拿这话寻我开心,没想到他是真的在考虑这个办法。
不由得,我也跟着正经起来:“我觉得你这方法不太靠谱。既然阿姨有争权的心,你不解决,光靠结婚把冲突往后拖,只怕冲突爆发的时候更加招架不住。”
他现在能拖,是因为陆叔叔还在,股权能收拢。说一句不该说的,万一陆叔叔像赵文远那样昏迷了甚至直接去世,陆子松和阿姨手里的股份差不多,逼他出来站队。那时候他站谁都是和另一方决裂,更难选择。
我把我的担忧说出来,陆白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之前藏起来的忧郁再次从眼底浮起来:“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除了拖还有什么办法?现在闹开了,家里一样会决裂,说不定老头子直接就被气得背过气了。”
“呸呸呸。”我忍不住推他一把:“你胡说什么呢?”
“这是事实。”陆白光棍地兜住后脑勺,道:“早晚都得崩,那还是晚点崩吧,能拖一时算一时,老头子也能多活几年。”
争权夺利的人反目成仇,不争权夺利的也为难,豪门真的这么难和平吗?我有些无奈:“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陆白笑笑:“有啊。”
“什么?”
“你和启明哥离婚,嫁给我。”
“去你的!”我这下连动手都懒得动了,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上车:“你爱怎么拖怎么拖,当我白操心吧。”
“哎,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陆白拉住我,白牙晃眼:“我逗你玩呢。”
我说:“这玩笑不好笑。”
“你怕启明哥起疑心?”陆白看着我,眼眸里的光碎碎的,有点复杂:“夫妻最要紧的就是信任,他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说明他不懂你,也就不配你,你又何必强求?”
“启明当然信任我。”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怀疑:“人活在世上不能光自己潇洒,还得考虑些别的。”
我说:“异性朋友可以交,但是得有个远近距离,这是对配偶的基本尊重。”
“你倒是挺有底线。”陆白眨眨眼:“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是启明哥呢?我听说他最近在和京城过来的投资人接触,对方的负责人可是个大美女。你就这么这么信任他?”
我想也不想:“我信。”
“好吧。”陆白神色幽深:“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看他像是知道点什么内情,心没出息地晃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又有些自责:说好了的信任,哪有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动摇的?
陆白没给我太多自责的时间,已经把话题引回陆家:“我家的事无解,唯一的出路就是我把老头子彻底得罪了,从此脱离陆家,连股份都不给我留,这样才能彻底打消我妈夺权念头。”
他才正经两句,就又不正经了:“所以真要能说动你和我演戏,这事就成了一大半。助人为乐,不如你成全我吧。”
“我成全不了。”几次闹下来,我知道陆白是改不了乱撩的毛病了,又不忍心真和他计较,只能装麻木:“你找演员的事,我帮你留意着,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打大婉的主意。”
“哎……”陆白大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防贼呢。”
我嫌他:“贼都没你烦。”
出于夫妻间的信任,我没有问赵启明关于他新合作伙伴的任何事情。
不过这事并不如我愿,我没找她,她反而找到我门上来:“秦律师是吗?”
“我是。”
这位新伙伴做事很妥当,没有明晃晃地带刀抢人,而是带着一叠合同文明地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是启明介绍我来的,听他说,你是南城最好的金融律师。”
我笑笑:“我不碰金融已经小一年,律师界能人辈出,我这样的水平早就被甩出列,哪里当得起‘最好’两个字。”
美女优雅地捋了捋耳发,笑而不语。她身边的助理已经把资料推到我面前:“明辉打算收购这家公司,希望秦律师能尽快给个合同草案。”
我没有看资料,先看了美女两眼。
她的打扮不是唐敏那种青春明媚型,也不是康映舒那种知性干练风,而是和温阿姨同一派的优雅贵气。
不说衣服,就连手里的包、脚上的鞋都是市面不常见的款式,工艺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匠作坊的定制品。
一个照面,就知道在豪门气派上,我输了。
不过她也不是全面胜利,至少我已经看破她在来意上撒的谎——在工作上,我和赵启明一向互不相干,各凭本事。他绝对不会大开后门把我推销给合作伙伴,这是他对我能力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