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把资料推回桌子中央,淡淡道:“实在不巧,我手里积了好几个案子实在忙不过来。金光主攻金融的高级律师不少,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推荐一二。”
“你不接吗?”助理惊讶地望着我:“秦律师难道没有听说过明辉?”
明辉是京城有名的大集团,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可以说是商圈的一艘大型战舰,我当然听说过。
我笑笑:“明辉的大名哪有人没听过的,只是我确实不是最合适人选,不敢耽误贵公司的收购进度。”
助理还要再说什么,一直坐着没动的美女淡淡开口道:“那就麻烦秦律师一回,帮我们介绍一位合适的律师吧。”
“不麻烦。”我笑笑,亲自带他们去见金光高级合伙人,给足了面子。
按道理这事就没我的关系了,可是等到他们商谈结束,那位美女再次来到我的办公室,在玻璃门上敲了敲:“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这是要开门见山了么?想起陆白的话,我心无法避免的波动了一下,脸上却没露破绽:“请进。”
“我姓付,叫我新雅就行。”美女在我面前坐定,明媚的眼眸紧紧锁定我:“你和启明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说:“我前年来南城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她似乎和赵启明是旧识,而且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这话问得有点咄咄逼人。
我不怎么舒服,抬头扫了她一眼:“我也没听说过你,你不也坐到我面前来了?”
“哈,”付新雅撩了下头发,笑道:“还挺刺。”
之前看她的穿着打扮,我以为她是温阿姨的翻版,打算用对温阿姨的办法对付她。谁知她说起话来,完全不是温阿姨那种棉里藏刀的类型,打得我有一些措手不及,只能淡笑着不回话。
付新雅说:“这回来南城公事忙得差不多了,晚上一起聚聚怎么样?”
不等我回答,自己先添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吃了你,启明、老贾都去。”
不知道是不是陆白的那几句话起了作用,明明当初对上康映舒,我都没怎么吃过醋,这回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付新雅反而让我心里警铃大作,忍不住在她的表情言语里反复搜刮痕迹,想找出她和赵启明的那些过去。
付新雅看着我,笑笑:“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我也好订地方啊。”
明明她是外地来的客人,我才是东道主。明明她只是一个朋友,我才是赵启明的正牌妻子。
可是在她的强势下,我们两的立场好像完全调了个,我反而成为了被动的那一个。
我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稍稍愣怔之后就反应过来,夺回主权道:“既然你是启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晚的消遣我来安排,你只用到场就行。”
付新雅挑了挑眉尾,笑道:“能省力气当然好。今晚没太多人,就启明、老贾还有几个老同学,你摸不准就去问启明吧,他都知道。”
这位的确是个厉害的主,这种厉害不光建立在她本身的处事能力和反应力上,更是建立在她和赵启明的熟稔上。
听她的意思,她和赵启明贾诩都是同学,共同的念书经历、少年回忆是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
我的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灰,没多难受,却像蛛丝一样缠缠绕绕,搅得心里有些不宁静。
等付新雅离开之后,我给赵启明打了电话:“晚上和付新雅一起玩,订哪家餐厅?”
“新雅?”赵启明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来金光找律师,”敌人还没怎么进攻呢,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我们正好聊了会儿。”
“哦。”赵启明像是一点都没觉得奇怪,笑了两声,才问我:“你们相处怎么样?”
“挺愉快的。”他这样无知无觉,我心里的蛛丝又厚了两层。
付新雅找上门,有很正当的理由,和我聊天的内容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在赵启明面前我说不出‘付新雅对你有企图,以后别和她来往’的话,只能默默把心事吞回肚子里。
等到晚上一起玩的时候,我的担忧成了真。
付新雅和贾绪等人来来回回聊的都是他们念书时的趣事,就连赵启明也会忍不住插进去说几句那时的事情。所有人都聊得很起劲,除了我这个半路加进来的陌生人。
渐渐的,我被挤到了他们的热闹之外,只能坐在一旁喝饮料。
“……哎,别光说以前的事啊!”忽然,付新雅把话题拉回来,冷不丁发问道:“启明,你和秦律师是怎么认识的?今天我问过她一回,什么都没问到,把我好奇坏了。”
气氛稍稍凝了一下。
我和赵启明的认识过程并不太光彩,所以并不怎么说起。现在被她猛然提起,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赵启明,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认识的,关你什么事?”赵启明笑着怼了她一句:“这么多年,八卦劲还没散呢?”
付新雅眸光闪了闪,笑嘻嘻地顶回去:“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这么没良心,下雨也不怕被雷打!”
她和赵启明之间的相处熟悉又默契,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赵启明这样自然地和异性相处。
明明提醒自己别疑神疑鬼,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猜测:过去他们骑车的时候,付新雅是不是坐过赵启明的后座;放学一起撸串的时候,是不是分吃过同一根串。
学生时代的美好,是之后再富足的生活都无法取代的,我一想到赵启明的回忆里留着这么大一个威胁,心里就隐隐的发酸。
我走神的时候,赵启明和付新雅的笑闹还在进行:“……说说嘛!我们以前都以为你得孤独终老,谁知眨眼的功夫你就把老婆娶回家了。说说你是怎么就看准秦律师,硬要把人家娶回家的嘛!”
“你才孤独终老,没事尽咒我呢?”赵启明伸手在付新雅头上推了一把:“没什么看不看准,我就想一直能看到她。”
“哎呦,”付新雅抱着脑袋夸张地摇摆了两下,才失望地撇撇嘴角:“就这样么?我还以为你这么挑的人,要结婚肯定是‘非君不娶’那种感天动地的爱情呢。”
付新雅的不屑让我特别不舒服,就好像一直珍惜的东西被人踩在了脚底似的。
偏偏赵启明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辩解,只是一笑置之。
他们的笑闹很快转移了话题,可我心里的憋闷却半点没减少,忍不住拿了包往外走:“我去下洗手间。”
赵启明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然后就继续和老同学们聊着天。
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露台上有点冷。我点了一杯热茶,坐在藤椅上发呆。
赵启明并不爱撒谎,如果他对付新雅有意,他不至于瞒我。
可是难保付新雅对赵启明没有意,如果她真要和我争赵启明,依照他们的感情基础,她要是使离间计,我能挡几波?
这个时候我终于体会到粱婉那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明知道人家觊觎自己老公,可人家不开牌,自己就不能反击,不然一反击就成了捕风捉影的醋坛子。
这种憋屈实在够磨人的,难怪粱婉会直接选择放弃了。
可是我和她又不同,我已经结婚了,连逃都没得逃,怎么都得守在城里。
风已经吹够,我却不想回包厢,百无聊赖地翻着社交软件打发时间。谁知没翻几下,陆白就打电话过来:“无聊了?”
他这通电话来得太诡异,我忍不住回头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他的人影:“你在哪呢?”
“呵呵,”陆白低低笑了两声:“放心,我没跟踪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个问题在舌尖绕了两圈,没问出口。
不过陆白却像是有读心术似的:“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无聊的?”
被他猜得这么透,我连抵抗都懒得抵抗,直接承认了:“嗯。”
“我不告诉你。”隔着电话,我好像都能看到他那张欠扁的脸。
看不惯他这么得意,我不买账地‘哦’了一声,就说:“那再见吧。”
“哎,别。”陆白这才着急道:“时雨,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知道你无聊,就来安慰你,你不感动就算了,还对我这么冷淡?”
我并不是真要挂电话,只是不爽他这副得意嘴脸。这忽而听到他语气里的挫败,我才笑出声:“这不是很正常吗?许你逗我玩,不许我逗你玩?”
“哎……你真是……”陆白的无奈特别明显:“你在哪呢?”
“你不是很会猜吗?自己猜啊。”
相处久了,我已经习惯了陆白的不暗牌理出牌的规律,偶尔还能反过来逗他几回。
“我猜么……”陆白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说:“你在和付新雅他们一起玩吧?”
他说:“你周围挺安静的,我猜他们都是老同学,你没共同语言所以干脆去外面吹风了,我猜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