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挽救及时，葬礼当天发生的不愉快并没有传到温阿姨耳朵，不过出于谨慎，我和赵启明还带着小宝住回了赵宅。

    赵文远的离世对温阿姨打击特别大，我们住进去一个礼拜，她每天精神状态都不好，偶尔有好友来探望，聊不上几句，就忍不住掉眼泪。次数多了，那些朋友也就不再登门了。

    “我总算看明白了，”温阿姨一面拿纸巾擦眼角，一面和赵启明抱怨：“文远一走，我就没利用价值了，谁都不肯来白费功夫了！”

    温阿姨还是从前的温阿姨，出了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先找外部原因。

    赵启明虽然知道知道真实原因，这个时候也不好和她说，只能拿别的事转移她注意力：“L家春装发布会快开始了，你想不想去看秀？”

    “我哪有心情看这些。”温阿姨又开始落泪：“前年L家的秀就是文远陪我一起看的，这才隔年，他就已经不在了……没人陪，我还看什么看？”

    我和赵启明都不擅长安慰人，看到温阿姨落泪，只能干瞪眼。

    反倒是小宝最懂事，立刻‘噔噔噔’地抱着纸巾盒坐到温阿姨面前：“奶奶，你别哭，小宝心疼。”

    温阿姨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看见小宝立刻厌恶地皱了下眉。我们都在场，她不好说什么，只能把纸盒推回小宝怀里，转头招呼照顾小宝的佣人：“小叶，带小宝去花园玩！”

    赵启明看到她对小宝的态度，很不高兴，冷声提醒道：“爸的遗产还没分配，即便是非婚生子，只要未成年，都能分一大笔遗产。”

    他把‘一大笔’咬得很重，温阿姨最在乎的就是赵氏的资产，一听他的话，脸色立刻变了变：“他凭什么？我肯留他在赵家就已经够给面子了！”

    “够不够面子，不重要。”赵启明说：“他的确有资格分遗产，康映舒已经知道爸爸去世的事，正想办法来南城。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赵启明拿温阿姨最在乎的东西逼温阿姨改变对待小宝的态度，这事做得不地道，但是特别有效。

    温阿姨脸色青一会儿黑一会儿，憋了好半天，还是答应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以后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疼，可以吧？”

    “可以。”赵启明不理会温阿姨语气里的委屈，认真点点头，道：“时雨教养孩子不容易，你不帮忙可以，别给她添乱。”

    结婚以来，每当我和温阿姨之间有分歧，赵启明从来不会偏袒温阿姨。

    虽然他站的都是有道理的一边，但是落在温阿姨眼里，那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她特别不高兴地瞟了我一眼，不过上次绑架的教训还在，她才忍住没有抱怨。

    不过她还是暗戳戳地给我找了些不痛快：“我倒是想疼孙子，你们给我生一个啊。”

    赵启明立刻冷了脸色，伸手揽住我：“我们暂时没生孩子的计划，干嘛因为你想要，我们就得生？”

    “生孩子是人之常情！”温阿姨吵架的时候，总算恢复了以前的精神劲头，振振有词道：“人类能传承几千年，就是因为有后代能繁衍生息！”

    “人类有几十亿人口，少我们一个孩子又不会灭亡。”赵启明不为所动：“生、不生都是我们的自由，您管好您自己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温阿姨气结：“明明，你是不是想气死妈妈？”

    “你觉得呢？”赵启明一向嘴硬心软，对谁都这样：“我放着自己家不待，专程带着老婆孩子回来气你，闲的蛋疼是吗？”

    回赵宅之前，赵启明怕温阿姨朝我发脾气，让我受委屈。真住进来之后，其实他才是最容易和温阿姨对上的刺头。

    这对母子，一个养尊处优娇纵惯了，另一个说一不二、谁的面子都不给，一旦起争执，绝对会以温阿姨被气哭作为结束：“文远！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你一不在他就欺负我呢！”

    提起赵文远，赵启明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气氛立刻变得沉默凝重起来。

    我虽然没和赵文远接触过，但是我想他应该是个好父亲，不然赵启明不会这么怀念他。

    “妈，启明是您生的，您最懂他不是？”我坐到温阿姨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摇了摇：“他一向只认道理不认人，并不是真想气您。”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温阿姨擦了一下眼角，怨怼地看着我：“我反正不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不过明明喜欢，我没办法，只能接受。”

    她说：“可是你既然已经和明明结婚了，不能总这么自私吧？你生不出孩子，就趁早做打算，不管你们是去代孕、做试管还是怎么样，总归得做点什么。毕竟明明年级也大了，再晚，j子质量下降，给孩子的遗传不好！”

    “你又在胡说什么？”赵启明两道凌厉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担忧地看着我，嘴上还在和温阿姨说话：“我年年健身做体检，医生都没说什么，你难道比医生还厉害？”

    温阿姨脸色一黑：“我这是关心你们！”

    赵启明一点都不怕她黑脸，哼了一声道：“你年级大了，医生说了得少操心，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这也是关心你。”

    只要是关于我的事，赵启明总是严阵以待。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比什么都好，我刚刚被温阿姨唤起的‘生不出孩子’阴影，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启明。”感情是相互的，赵启明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他，于是趁着两人吵架的空档出声道：“之前你助理打电话找过你，好像有什么事要汇报。”

    把赵启明支开之后，我才重新坐在温阿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道：“我们的确在准备代孕的事。”

    温阿姨闻言看向我，态度还是不怎么好，不过眼神稍稍缓和了一点：“打算去哪做？代孕的人找好了吗？要学历高的，对宝宝好。”

    “这些以后再看。”我提这事的目的并不是真要和她讨论这些事，所以很快就把话题带过，说：“爸爸去世，遗留了很多问题，这些事不解决，我们没办法安心备孕。”

    温阿姨眉头皱紧，疑惑不解：“……我不是已经认下小宝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赵启明的意思是把齐阿姨找茬的事瞒过去，这事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给温阿姨透一点口风：“齐阿姨恨赵家，爸爸去世是她最后的机会。无论您喜不喜欢我、接不接受我，这些小事都要往一边摆，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一致对外。”

    经过上次绑架事件，我已经有点了解温阿姨了。

    她的性格其实很像‘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与其和她讲道理打嘴仗，不如让她看见更具有威胁的敌人，就像在齐修宇面前，她会放弃和我吵架，选择听我安排一样。

    “她又在搞什么鬼？”温阿姨一听齐阿姨在找赵家麻烦，果然收起对我的厌恶，焦急追问着：“是不是文远出事了？”

    她一下子打开脑洞，胡乱猜测道：“她是不是偷挖了文远的墓地？”

    “……不是。”我忍不住按住‘卜卜’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墓地有守墓人二十四小时巡逻，没人动得了。”

    我说：“您应该知道，爸爸才出事那会儿都有些什么传言吧？现在爸爸去世，这些谣言又被齐阿姨翻出来了，您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万一有人找您打听，您不要生气，用医生的话解释就行了。”

    目前的情况并没有我说的这么糟糕。

    没有齐修宇的经济和实力支援，民众也失去了关注兴趣，齐阿姨在南城其实寸步难行，上次闹事也只能用传小话这种粗糙简陋的手段。

    赵启明防的，是怕温阿姨情绪不稳定，乍然听到这些谣言会气急攻心，气出什么好歹。

    我却和他持相反意见，温阿姨没那么脆弱，适量的仇恨动力甚至可以让她摆脱失去挚爱的痛苦，重新振作。

    我赌赢了，温阿姨听完我的话，特别郑重地点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了。”

    她的注意力果然从我转移到齐阿姨身上：“齐智茹就是有病。她爸欠外债那会儿，文远抽了乐瑞一半的资金补窟窿。就算她们周家当年对文远有天大的恩情，也该还上了，凭什么还把周家破产的罪赖在文远头上？”

    “凭什么文远走了，还享不了清净？”温阿姨越想越生气，忽地站起身来：“我要去找这个老疯子算账！”

    赵文远去世对温阿姨的刺激特别大，现在的温阿姨一点也不优雅理智，反而特别情绪化，像个老小孩似的。

    我怕她真的跑去和齐阿姨掐架，赶紧把她劝住：“外面的事有启明呢，您最要紧的事就是高高兴兴的，把状态调整好。”

    我说：“齐阿姨这几年老得特别厉害，和您站一起都差辈了。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往她面前一站，什么都不说，就能把她气死。”

    温阿姨最后接受了我的说法，总算没有立刻冲去找齐阿姨算账，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再提起赵文远就哭。

    赵启明看到她这变化，特别疑惑，好几次朝我使眼色，我都装作专心看小宝吃饭，没理他。

    等到吃完饭，温阿姨又说出更让人惊讶的话来：“小雨呀，你明天有空吗？妈妈约了朋友打牌，你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