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婉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刘劲才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希望我远离你的生活？”

    刘劲的目光太平静了，情绪全藏在深色的虹膜后面。

    粱婉摸不清他现在的心情，只能咬着牙点头：“我确定。”

    刘劲沉默地看着粱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才裂开嘴笑笑：“行吧，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完这一句，就把手插回裤袋，转身进了店里。

    饭店的门上挂了个铃铛，被刘劲一撞，‘当啷’响个不停。吵得粱婉心烦意乱，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她站在门口吹了好一阵冷风，才迈步走进饭店。

    正是客流高峰，店里坐满了人，裹着食物香气的暖风吹在脸上，总算让粱婉的笑容自然几分。

    她扭头找着他们的餐桌，可是找到后的第一眼却是小雨在说什么，刘劲就坐在小雨身边，听得十分投入认真，看小雨的目光温和悠长，带着怜惜。

    粱婉刚缓和的笑容再一次冻在唇边，心也没来由地沉入谷底，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动了动脚尖，想趁大家没注意，退出去缓缓。谁知还没转身，就被张志豪叫住：“婉婉，过来坐呀。”

    粱婉回头，发现不光是张志豪，就连刘劲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现场抓包，再想退出去已经不可能了。粱婉只能扯扯唇角大步走过去：“烟瘾犯了，还说趁没上菜，再抽根烟来着。”

    张志豪出于职业习惯，一听这话立刻关心地看着她：“外面吹风呢，先忍忍，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粱婉正想说‘这会儿风也没多大’，余光扫到刘劲，到嘴边的话就改成了：“好呀，咱两也挺久没见了，要不今晚去我家玩会儿？”

    张志豪点头：“正好，时雨心情不好，需要人陪。”

    粱婉怕一旁的刘劲听出端倪，赶紧伸手揽住张志豪的脖子：“你够没良心的，我不找你，你连个问候电话都舍不得打是吧？这几天想我没？”

    张志豪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啊，顺着粱婉的视线看过去，就反应过来，马上接着粱婉的话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只要你高兴，我每天早晚各一个电话都行啊。”

    目的达到，粱婉抛给张志豪一记‘聪明’的赞赏眼光，转头偷偷观察刘劲的反应。

    可是，和她预料的不同，刘劲就像没看见似的，仍旧低声和小雨聊着天。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粱婉的心底蔓延，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人家不就问了句‘能不能追’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现实和童话完全不一样，男人在征服女人的猎场里，最讲究的就是效率，东方不亮自然就转西方了。

    她嘴里聊着天，眼睛却盯着刘劲，看着他替小雨烫碗筷，倒热茶，嘘寒问暖。

    不过小雨似的有心事，人坐在桌边，魂已经不知道飞哪去了，一点也没察觉刘劲的殷勤。

    刘劲这人脸皮特别厚，就算全程被小雨忽略，也不觉得尴尬，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小雨，就像看已经在自己碗里的肥肉。

    粱婉看到他这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小雨和她不一样，除开一个赵启明，恋爱经验几乎为零。这会儿刚和赵启明分手，刘劲想趁机而入太容易了。

    作为姐妹，她不能眼看着好朋友被骗人骗财。

    饭吃到一半，刘劲似乎喝多了酒，摇摇晃晃推开椅子站起来：“失……失陪一下。”

    粱婉看着他朝卫生间方向走去，也找了个借口：“我去接个电话，工作的。”

    桌上的各位没人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一点疑心也没有：“快去快回啊。”

    离开饭桌，粱婉躲闪着朝卫生间逼近，直到追上刘劲才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劲没有去卫生间，而是从员工通道穿到后门，身影一闪，消失在后巷。

    饭馆的后巷逼仄，一面是排油烟的烟囱，一面是布满油污的围墙。粱婉一踏进后巷，脑袋里就不由自主地闪过九十年代的香港黑、帮电影画面。

    结合刘劲的身份，粱婉几乎确认这家伙来这里是为了做见不得光的坏事。

    她顾不上脚上新买的高跟鞋踩进油腻水坑，抓着手机小跑着朝刘劲消失的转角追去。

    可是没等她跑过转角，就有一只大手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

    “啊——”粱婉刚叫出半声，剩下的一半就被刘劲用手堵在嘴里。

    坏事被撞破，刘劲一点也不害怕，脸上还是挂着讨厌的笑容，痞气地看着粱婉：“找我呢？”

    “……”粱婉跟踪不成反而被人家摆一道，有些恼羞成怒，瞪着风情的凤眼不说话。

    “看来是找我了。”刘劲笑嘻嘻地朝粱婉眨眨眼：“你找我什么事？”

    隔着刘劲的手，两人的距离近得鼻尖碰鼻尖。粱婉清晰地闻到刘劲身上有股皮革、烟草混合的气味，谈不上香，也说不上臭，很特别，也很温暖。

    看着刘劲欠扁的笑容，粱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跳乱了节拍。

    尽管内心波澜壮阔，她的脸上却一点也不露声色，只拿眼睛扫扫刘劲的手，示意他放开她。

    “先说好啊，”刘劲没有着急松手，而是和粱婉约法三章：“松手可以，你别乱叫。”

    他说：“这不是什么偏僻角落，你一嗓子叫起来，吵得我耳朵痛不说，还会招来一群看热闹的厨子。我反正是个混混，不怕被人瞧，你自己掂量。”

    遇上刘劲，就像秀才遇上兵，粱婉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照办。

    看着粱婉点头后，刘劲才把手插回裤袋：“跟到这来，想和我说什么？”

    嘴巴被解放，粱婉默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刘劲。

    后巷没什么人经过，只有几盏沾满油污的白炽灯，光线昏暗得和没有差不多。黑暗在刘劲眼里滴了墨，浓得望不见底。

    这样的刘劲少了几分没骨头无赖的习气，多了一些粱婉看不透读不懂的东西，搅得她心慌，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喜欢小雨可以，底线是别趁人之危。”

    刘劲听完她的话，乖乖点头：“哦。”

    准备好一肚子战斗内容的粱婉瞠目结舌：“你答应了？”

    刘劲看着她：“你的要求又不过分，干嘛不答应？”

    事情解决得太过顺利，粱婉的不安又变成了不真实感。刘劲已经让出回去的路，她却没有离开。

    “怎么了？”刘劲见她不动，微微躬身和她视线持平，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得出结论：“你吃醋了。”

    “可能吗？”粱婉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你当你是谁呢？”

    “我当然就是我。”刘劲伸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把粱婉困在中间：“你如果真想让我远离你的生活，又何必关注我做了什么？”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粱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这个混蛋的当：“你对小雨关心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刘劲摇摇头，认真回答道：“我和小雨是朋友，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但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

    “很遗憾，”粱婉忽略掉心底的一抹悸动，语气平淡地宣布道：“我不觉得荣幸。”

    她盯着刘劲，眼神里写满警告：“我对你没兴趣，你也不要再尝试引起我的兴趣。小雨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利用她或者欺骗她，不管你有多少小弟保镖，老娘照样砍断你一条腿。”

    她的视线往下瞟了一眼：“我说的是中间那条。”

    粱婉的表情是真的凶，可是刘劲却没怎么害怕，两条胳膊牢牢撑在墙上：“我绝对不会伤害小雨，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他坏心眼地朝粱婉逼近，把她挤得退无可退，才重新拉开距离：“婉婉，这没别人，我们都说实话吧。”

    他说：“我今年二十八岁，未婚单身。找你没别的事，有个恋爱想和你谈一谈。”

    这样简单粗暴的告白，粱婉完全免疫，唇角飞快地勾起，露出嘲讽的笑容：“刘劲，你当我是什么？”

    刘劲被她的问题打乱阵脚，神情有些迷茫：“什么当什么？”

    “我不谈恋爱，只养小狼狗。”粱婉说：“你帮我要回工作，我感谢你，但是你不值得我破坏规则。这是最后一次和你私下聊天，以后请尽量和我保持距离。”

    粱婉这番话甩得很霸气，下一步就该一把拨开刘劲的手，大步走回饭店。

    可是刘劲的胳膊太结实，她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开，气势立刻掉一半。她只能降低要求，躬身从胳膊下的空隙往外钻。

    然而刘劲还是不给她机会，稍稍矮身，两条胳膊就从她的腋下穿过，把她架在墙上：“我问过店员了，这里几乎没人经过。也就是说，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做，没人阻拦我。”

    粱婉身材虽然在女孩子里算高挑的，可是和粗老爷们一比，还是显得娇小玲珑。被刘劲架起胳膊后，她的脚后跟彻底离开地面，全靠一点脚尖支撑。

    荡在半空的软弱感，让粱婉后脊背发凉：“你想干什么？”

    刘劲的唇慢慢逼近，粱婉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了她的唇上，不由抿紧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