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晴按照刘护士所说的，一大早就到了医院。
候诊室开诊是八点，才七点半已经排了好几条队伍了。苏晴不敢怠慢，快步走进医护通道。
林肆刚换好了工作服从男更衣室出来。苏晴微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林医生，早。”
林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复杂：“嗯，快去换衣服，然后到第一诊室找我。”
“是。”苏晴愉快地应下，赶紧去女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女更衣间麻雀虽小，但五腑俱全。苏晴很快就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柜子。虽说昨天已经算是正式入职了，但看到柜子上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心中升起了一种安心的归属感。
苏晴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开，不远处一位刚到的女医生问苏晴：“你就是今天新来的同事？”
苏晴打量着眼前的女医生。面容姣好，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她正朝苏晴微笑，但眼眸中的光彩却是疏离的不带温度的。
苏晴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不是善茬，表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你好，我叫苏晴。”
对方边换下脚底的高跟鞋，边说着话，动作毫不含糊：“我叫赵善。你是跟着林肆的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苏晴：“……”
见苏晴不哼声，赵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做事总是坚持自己那一套方式，特立独行，不合群，我们门急诊的医生都受不了他。”
林肆的人缘，似乎有点糟糕呢。
苏晴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第一诊室。
林肆正坐在办公桌后整理病历，桌面上已经摆放好了待会儿接诊的物品。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林肆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目光在凝视着手中的文件时，不再是冷冰冰的，甚至染上了温柔的神色。
还没到开诊时间，第一诊室里只有林肆和苏晴。林肆正专心致志地手上的东西，苏晴怕打扰到他，大气都不敢喘，这片不大不小的空间寂静无声。
说实话，苏晴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和她当初到省医院实习的紧张不同，坐在林肆身边，她的心就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张兰有个崇拜已久的画师大触，她当初有幸当了人家的助手一个月，回来时还一个劲地捂着胸口跟苏晴感慨：“在他身边，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怕他看到我出错，怕他看不到我的优秀，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下三个大字——请夸我！”
现在，苏晴算是有点理解张兰的心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苏晴觉得时间太漫长了，怎么还不到开诊时间呢，怎么还没人来呢。
林肆终于不紧不慢地轻启唇瓣：“我看过你的资料，无论在学校还是实习阶段都很优异。但我告诉你，这种成绩并不代表什么。”
苏晴闻言，看向林肆，就见他收起了手中的文件，继续说道：“与患者真正接触后，什么问题都会发生，教科书上的那一套根本不管用，这一切你都要重新学习过。”
苏晴虚心点头：“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快，第一诊室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病人。
林肆负责接诊，苏晴站在旁边学习用电脑开处方的方法。林肆的观察能力很强，检查、询问患者后，能很快地抓住病症重点。
几个病人接诊下来，苏晴发现大部分都是上呼吸道感染的病人。
接诊的空挡里，林肆向苏晴解释：“呼吸系统疾病占了门诊一天病历的80%以上，所以它的诊疗方法你必须要熟悉。”
苏晴点了点头，对电脑上开处方的操作也熟悉了。
林肆挑了挑眉，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你在大医院实习过一年，应该有点基础。下一个患者由你来负责诊治。我在你旁边看着，有什么不对劲，会马上出手阻止。”
机会难得，苏晴觉得自己应该在林肆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鼓起勇气应答道：“好！”
苏晴接诊的是个发烧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母亲一脸担忧。
林肆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苏晴，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但投入状态以后，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的目光。
苏晴对小男孩做了详细检查过后，确立了诊断：“你的扁桃体明显肿大充血，附着白点，是扁桃体发炎了。待会我让护士给你做个雾化，然后再给你开点消炎、退烧药。”
“医生，可以不吃退烧药吗？”小男孩一听到要吃药，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我之前发烧，奶奶让我用被子捂住，出了一身汗就会好了。”
现在流传的很多土方偏方，其实都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但是普通人对这些深信不疑，比如发烧用被子捂，发烧不能洗澡等等。
苏晴耐心地向小男孩及其母亲解释：“在发烧的时候，出汗太快和太多，其实会让机体代谢亢进耗氧量增加，长时间下来的话极有可能会导致身体的各器官受累衰竭。捂着被子，反而不利于散热。”
“这么严重啊……圆圆听见医生说的话没，等会回家要好好吃药了。”
小男孩的母亲带着小男孩离开后，苏晴轻轻松了口气。
苏晴接诊的时候，林肆都在观察苏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早上的接诊即将结束，苏晴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接诊了多少个病人了，林肆终于有了反应：“很不错！回答得很详细，而且准确无误。”
平淡的表情，平淡的眉目，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目光较之最初，有了一些改变。
中午，苏晴和林肆一起去饭堂。
两人选好了饭菜面对面坐着，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苏晴抬眸偷偷观察林肆，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淡然的优雅，他不爱说话，但每次说的话都直指要害。
在曙光医院，不满林肆的人不少，但喜欢林肆的人也不少。特别是那些妙龄女医生女护士，见着了林肆面瘫似的脸，跟着了魔似的，幻想着自己可以撕开他的伪装，让他只为自己一人展露欢颜。
纪轩是见怪不怪了。不过这新来的苏医生，不是听说有男朋友了吗？而且她的男朋友，他也是认识的……
不是什么善茬。
作为老友，纪轩自然不希望林肆莫名其妙惹祸上身，于是乐滋滋地坐在了林肆身旁，亲密地勾住了林肆的肩膀，笑容满脸地问道：“苏医生，一直看着林肆做什么？难道……”
“诶？我……”
被纪轩这么一说，苏晴莫名的有些心虚。她明明没有别的想法。
纪轩是好心好意，结果这林肆很不给面子，冷冰冰地瞅了他一眼：“爪子松开。”
“嘤嘤嘤，”纪轩作拭泪状，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林肆你个负心汉，你无情你冷漠你无理取闹！”
苏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口饭差点哽在喉间。
路经此地的陆宸赏了纪轩和林肆每人一记暴栗：“麻烦注意场合。”
纪轩捂着胸口，伤痛欲绝：“我现在身心受创，要林肆晚上回去给我做饭我才活得下去。”
郑子奇也在这一桌坐下：“得了吧小轩轩，你就是为了讹林肆回去给你洗手作汤羹。”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纪轩托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郑子奇。
小小的餐桌变得热闹了起来。
苏晴目瞪口呆地看着四人的互动，他们这些人在她心中的高大光辉形象开始有些崩坏。虽然苏晴自己也已经是医生了，但是林肆他们作为前辈，总给她一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感觉。但现在……
她的这些前辈们，就和她曾经同窗多年的同学一样，会闹会笑会相互吐槽。他们可能在工作的时候很严肃，但生活中仍是十分有趣的人。
郑子奇笑着对人生观刷新了一遍的苏晴解释：“林肆、纪轩、陆宸和我是大学同学，林肆和纪轩以前还是一个宿舍的。”
“原来是这样啊。”
平淡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鲜活的滋味，苏晴的内心有一阵难掩的小雀跃。
她觉得自己离林肆似乎更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