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你在看什么呢？”

    陆田田趴在桌子上，但眼睛却始终留意着窗外，外面大雪纷飞，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地，这一晚想来不是个平安夜，这才刚刚进入十一月没多久，气温就逐渐下降，上一场雪才下完没两天，又一场雪紧跟着就来了。

    人都说京城冬天里少雪，每一场雪都是值得珍惜的，但今年却有些特殊，这一场接着一场的，也不知道多少人家要遭殃。

    杨海琴帮着她填了一块炭，她这个房间里没有炕，晚上睡并不暖和，本来打算是加暖气片的，但秋季里他们都忙，这个事儿就耽搁了。

    “快点写完过去睡觉吧。”

    杨海琴打了一个哈欠，“成武肯定是不回来了，那屋炕上被子我都给你铺好了，你写完就赶紧去吧。”

    陆田田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速度，反正大多数她都不会，把会的几道题写完就直接过去了，这边屋子灯一灭，外面的雪也看不清了。

    又是一夜白，大清早的老妈也没起来给她做早饭，她买了两个包子回来吃完，给老妈也留了包子，自己过去上学了。

    老妈还不知道于永新又去学校给她顶锅了，具体学校里说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反正于永新回来就说没人再找麻烦了，让她好好学习，别的再没说。

    陆田田对她还是很信任的，今天再去学校也没有怎么担心，她今天去的还算早，但同桌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背英语单词。

    陆田田的英语基础不算太差，说上面勉强还有点上辈子留下的基础，但写单词和语法是真的弱项，她并且不愿意为此付出努力，特别是对于这个英语老师她甚至还有点偏见，于是看着同桌背单词也不以为意，还拿出来一本霍成武单写给她的数学公式背了背。

    不过很显然，效果甚微，她就算是被下来公式，之后也不会应用在题目上，所以还是白搭，不过她这学习态度倒是还挺好，起码一天的课程上下来，没再有老师 故意找茬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早恋之类的话。

    但她以为她到家时，霍成武应该也回来了，也没想到一直到了晚上他平时补习回来的时间上，这个人还是没有一点人影，这才有点不适应的过去问老妈。

    “霍成武今天还不回来啊？”

    陆田田站在耳房门槛边，老妈就在里头做衣服，缝纫机踩得哗哗响，看她站门边不进来也不出去，就有点看不过去，“你要进来就赶紧进来，不进来就走，这点儿热乎气都被你折腾没了。”

    陆田田赶紧进来，帮她把竹筐往旁边推推，又在地上的炭盆里加点炭，“明年可得加暖气片了，这屋太冷了。”

    “是有点儿。”老妈说着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过一阵看来还是得搬搬地方了。”

    陆田田接过老妈旁边放的暖水袋，“嗯，那屋有土炕能暖和不少，我一会儿帮你换个热水去，你也早点休息，我今天作业写得快。”

    “嗯，那你就早点睡，成武应该就不回来了。”

    “霍成武，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的想好了？”爷爷站在他的头顶，居高临下的问他，“你自己坚持了多少年的梦想，现在突然就跟我说不去部队了？”

    “嗯。”

    “军校现在正好有特殊名额，你现在成绩又好，想考上还是很轻松的，你就这么放弃了？我可记得是你小时候就说想要穿上那一身军绿的，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真不后悔？”

    “爷爷，我是真的想好了。”霍成武低声道：“我觉得我妈妈，我姥爷也不想让我去当兵的，您觉得呢？”

    “你是在怪我？”霍家老爷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他，“可那时候就是没办法，谁也没有办法，不管是谁在那个时候都不能明知道救不了还要去搭上一家子性命。”

    “我明白，我没怪您，我就是想跟你表个态，部队我是肯定不会去了，咱家不是有人想去吗，那就让他去吧，我就不跟着搀和了，至于您说的那个名额，我不去争，也能让他们都高兴点儿，您说是吧？选拔过完年就开始了，也让家里过个好年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你这孩子……”爷爷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总是这么想，你爸这么多年其实也不容易。”

    “当然不同意，在我妈和那个女人之间选择时，他回答的多干脆啊？”霍成武冷笑一声，“我姥爷听说得了癌症，这回上面也都能安心了，不会再有什么信息外泄了，多值得庆幸，还有那栽赃诬陷的人也是，他们都该安心了。”

    “成武，不是爷爷不帮你，而是只要有一天你姥爷没平反，他就不能正常回国。”霍家老爷子怕他走歪路，忍不住提醒道。

    霍成武点头，“我都明白，您放心，我还没傻到要去干那蠢事。”

    “那你这是……”

    “提前做好准备罢了，在必要的时候总要把他的骨灰带回来吧。”霍成武眼眶泛红，死死的要了一下嘴唇，感受到了那咸腥的铁锈味充斥整个口腔时，他才又道：“我妈和我姥爷，总要有一个回来吧？哪怕方式特殊，我也不想让他们漂泊在外，您说呢？”

    “我明白了孩子。”老爷子打开抽屉递给他一张存折，“需要用钱在里面拿吧，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爷爷不能左右你的一生，但同时也尊重你的选择。”

    “过了年我就虚岁十九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来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小武对不起您。”

    霍成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终于低声啜泣起来，“爷爷，不管过了多少年，也无论您怎么劝我，可我还是想去找我妈，我总觉得她还在人世。”

    老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一点，无论做什么之前都要先想想自己，做什么危险事情之前也要先估量一下自己的底牌，不要轻易的陷进别人给你留下的陷阱，你还年轻，还能失败，再怎么说，爷爷还在呢。”

    “谢谢爷爷，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