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沈念牵了小花去隔壁看电视，穆青跟着老爷子去了书房。
沈念没多问，猜着也是爷孙俩说说话。
老爷子问：“你小子，都跟着人家去西川了，还不把结婚提上日程？”
“不急，念念还小。”面临长辈催婚，穆青已经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一边打太极，还能一边磨墨。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姑娘是还小，可你可不小了，都31了还不着急？”
“爷爷，我年岁再长，不也是您的孙子嘛。”穆青难得卖了个萌，乖顺的眨眨眼。
老爷子没搭理他，自顾自说：“我看念念是真不错，毕业就结婚是最好的。”
研墨的声音轻缓稳重，穆青没说话，垂眸若有所思。
“要不你们先订婚，我看着也放心。”老爷子瞧着他磨好了墨，拿起狼毫润了，笔走龙蛇，写下虬劲有力的一个大字：寿。
穆青盯着那个墨黑色的字出神了一会儿，忽然说：“爷爷，你最近没有多喝酒吧？”
老爷子早年间是上过学塾，练过毛笔字的，写起字来颇有老派刚正孔武的气质，可刚刚这一个字，起笔落笔都是虚浮的，不仔细看，看不到笔端的颤抖。
“喝酒？”
穆老爷子搁下毛笔，瞪他一眼，“你去问张嫂，自从上次医生说过之后，我哪儿还敢多喝一口。”
穆青点头，关切的扶他坐下，没说字的事情。
“您一定要少喝酒，少动心神，每天写写字下下棋，别想太多。公司有大伯和小深，再不济也还有我，您什么都别操心。”
老爷子“嗯”了一声，又说：“你小子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你看看隔壁院儿的，你柳姨，孙子都能上学了，你连结婚的事儿都没影儿，你让我怎么不操心？你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啊？好歹能看见你结婚也好啊。”
穆青垂头默声，他从没想过生孩子的事情，甚至连结婚，也是遇着沈念之后，才开始渐渐去考虑。
可他心里终极是愧疚的，既没有为爷爷创立的公司做出多大贡献，也没能圆他抱重孙子的愿望，他这个做孙子的，除了周末来看看他，还能做什么呢？
衰老和死亡面前，人的力量是无用的，绝望的。
眼见着他整个人都沉寂下去，老爷子忽然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得有些不自在。
“穆青，爷爷不是要求你去为了我结婚生子，而是爷爷老了，孤独了几十年，深知一个人后半辈子有多难熬，爷爷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能陪你走剩下的一辈子。”
“爷爷……”穆青抬起头，心底涌起一层一层的酸涩。
“你奶奶走的那么早，所幸留下了你们，我带着你大伯、你爸的日子，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很快乐的，可后来他们成了家，现在想来，我只是很短暂的拥有了他们一下。孩子终将要长大，要离开。你有个窝心暖心的老伴才是实实在在的。”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笑了，满脸的沟壑里，都是岁月的痕迹。
“念念是个好孩子，我就是担心她年纪太小，要是不肯收心，你估计还得头疼两年。”
穆青微微哽咽，“不会的，爷爷。”
“哦对了，今天那个孩子，你们是要找人领养吗？”
穆青回过神来，点头，“嗯，小花情况特殊，想找个合适靠谱的家庭。”
“你记不记得符原，就是以前住在胡同东口的符家小子，后来跟他老爹出国去了。”老爷子撑着拐杖站起来。
穆青敛眉回想了一下，说：“记得一点儿，但是他比我们这一波人都大，很早就考上国外的学校走了。”
“他最近回国了，刚跟前妻离了婚，没孩子，暑假还过来看望过我，我可以帮着联系联系。”老爷子看来是真喜欢那孩子，想着给她找个好的家庭。
穆青沉吟片刻，“小花是念念救回来的，还是叫念念来，一起商量吧。”
把小花交给了张嫂照看，叫了沈念来。
沈念还是第一次进老爷子的书房，不免拘谨。
老爷子大致讲了一下符原的情况，穆青又简单分析了利弊。
“符原哥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儿过的，爷爷跟他家里也是老相识了，如果符原哥有这个意愿，我们想先带着她去看看。”
沈念皱眉，“他离婚才不久吧？这严格意义上也不能叫完整的家庭啊。”
穆青想想也是。
老爷子又说：“上次来我记得他好像提过，准备领养一个孩子。就是单亲离婚的条件也不好领养，我看你们先约着见一见，孩子喜欢才行。”
两人答应了，因为带着小花，怕她认生，也不方便在穆家大院留宿，入夜了两人又带着小花回了穆青家里。
照看小花睡下了，沈念洗漱完正在浴室里吹头发。
穆青走过去，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我帮你吹。”
他接过了吹风机，修长素净的近乎秀气的十指柔柔地插进她湿润的发间，细致的帮她吹着头发。
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脖颈，带起微微的酥麻。
不过沈念倒觉得懒洋洋的舒服，被人细心伺候的感觉还不错。
“念念，你舍不得小花吧？”虽是问句，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沈念看着镜子里那个无限温柔的男人，轻声叹气，“舍不得是一回事，为她好是另一回事。”
她伸手握住穆青的手背，拿过来贴在脸颊上，“穆老师就舍得？”
穆青哑然，“我的回答跟你一样。”
“其实我也想过要收养小花，今天江淼也是这么劝我的。这看似是最好的办法，但其实不是。”
沈念依恋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怎么说？”
“我已经有你了，念念。”穆青温醇的笑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精力有限，也有私心。领养一个孩子，责任巨大，是会影响一生的大事，我不能为了一时的舍不得，什么都没准备好，没把握的去领养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半干的发顶，伸出长臂，环住她的脖子。
“简单来说，小花可怜可爱，我想尽全力帮她找到合适的家庭，但是我想好好照顾一辈子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