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想说什么？”娜塔莎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揣揣不安的表兄。她手指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金边，眼中有些散漫。

    高沃德斯的喉头动了动，侧过头，不敢去看华灯之下娜塔莎精致的脸庞。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地声音，既紧张又担忧。

    娜塔莎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我想……亲爱的娜塔莎，”高沃德斯从袖中拿出一个由绸缎包裹的小物件，低着头递给娜塔莎，“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娜塔莎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表兄也会成为自己的爱慕者之一。毕竟她的名声在外，除了外貌身份无可指摘，别的可都不是褒奖。少女喜欢珠宝华服、贪恋权势地位，毫不遮掩自己爱慕虚荣、生活骄奢。这是为人不齿的。

    而高沃德斯正好与娜塔莎相反。

    他是个人们口中的正直青年，品质高尚，从不沾花惹草，唯一的爱好就是文学。好几次娜塔莎路过他的窗口都发现他倚在窗边翻看诗集。对于钱财，高沃德斯从来是不屑一顾的。自从得知高沃德斯把身上的钱财尽数送给陌生的农奴之后，娜塔莎便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

    看到娜塔莎立刻没有伸手去接，高沃德斯以为是她不愿意接受，连忙把礼物塞到娜塔莎的手中。不经意间，他碰到了娜塔莎柔软的手指，纵使她带着蕾丝手套，高沃德斯还是感受到了娜塔莎指尖的冰凉。

    他慌乱地收回手，握紧拳，更不敢去看娜塔莎。

    “请不要拒绝。”高沃德斯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使娜塔莎看不见他的神情。

    娜塔莎一面看着高沃德斯，一面漫不经心地揭开附在礼物上的绸布：“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请别戏弄我，”高沃德斯觉得放在触碰过娜塔莎的手指在不断发烫，他的心脏又痛又痒，“我怎么会……”

    话语截然而止，他看见娜塔莎捏着躺在丝绸中的宝石胸针。高沃德斯提心吊胆，不知道娜塔莎是否会满意。

    娜塔莎摸着这一枚胸针，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微光。

    但很不巧，她的哥哥走前正好给她搜罗来了一套蓝宝石首饰，听说来自遥远的昆士比高森。和套首饰相比，这枚胸针可是黯淡多了。

    “这个礼物，”娜塔莎看了一眼高沃德斯，竟然没说出刻薄话，“不错。”

    高沃德斯松了一口气，能看得出来他的身体都舒展了。

    “为什么送我礼物？”娜塔莎问的直接，“想成为我的情人……”

    她恶劣地笑起来，补充了几个音节：“之一？”

    要知道，外面的传闻格外夸张，把她描述的像个会施展魅术的女巫，就连情人都给她安排个好了。

    高沃德斯急忙道：“你误会了。”

    娜塔莎并不尴尬，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高沃德斯慢慢屈膝，那双眼睛终于敢和娜塔莎对视，露出渴求。

    “我想娶您。”

    他想要轻轻拉过娜塔莎的手背亲吻，哪知娜塔莎听到这句话之后收回了放在沙发上的手，避开高沃德斯。

    “你知道有多少个人向我求过婚吗？”娜塔莎脸上带笑，语气冰冷，“表兄，你算不上其中的佼佼者。”

    高沃德斯从来都知道娜塔莎的性格，对她没有半点责怪：“娜塔莎，现在的情况变了，我是为你好。”

    “变了？”娜塔莎不明所以，把宝石胸针抛到高沃德斯手中，“难道你成了公爵吗？”

    还完了胸针，她把背靠回沙发上。

    忽然间，她想起来大厅内那些女孩们说的话，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沃德斯：“娜塔莎，凯撒已经不是你的依靠了。”

    “你在胡说什么？”娜塔莎终于收敛了似猫一般带着戏谑的微笑，语气冰冷。

    “凯撒他在战场上被敌人的枪弹打中，可能已经……”

    话音未落，娜塔莎一脚蹬在高沃德斯的胸膛上。

    瘦弱的高沃德斯没有料到娜塔莎竟然会动手，毫无防备地被踹翻在地，一脸震惊地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站起来，俯视着他，目光如同利刃，咄咄逼人：“你怎么敢诅咒我的哥哥。”

    高沃德斯心中苦涩难忍：“娜塔莎，你听我说，凯撒的副将亲眼看着子弹穿过凯撒的胸膛！他很难还活着！”

    娜塔莎站在原地，神色难辨。

    高沃德斯连忙爬起来：“娜塔莎，我会代替凯撒照顾你的。”

    娜塔莎的眼珠转动，盯着高沃德斯：“你？”

    她笑了一声。

    “就凭你？也配和我哥哥比？”

    很快，娜塔莎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她死死盯着高沃德斯，看他的每一个神态，不放过一个细节。

    “你认为我哥哥死了，你会继承莱特温庄园？”

    高沃德斯没有说话。

    要是作为莱特温家族最后男丁的凯撒死了，他的确是莱特温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法律规定了家族财产只能由男子继承，要是家中男子离世，就算还有女儿，也只能从亲戚家中找到合适的男子赠与财产。

    莱特温家族没有分支，高沃德斯作为莱特温夫人的侄子，继承这笔偌大的财产理所当然。

    娜塔莎抬起手狠狠扇了高沃德斯一个耳光。

    高沃德斯就站在原地，似乎任娜塔莎打骂。

    “你们这群疯子。我告诉你，你们在痴心妄想。”娜塔莎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扯出自己最凶狠的一面。她本以为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哥哥即将凯旋的。原来竟是舅舅一家在欢庆哥哥遇难。

    娜塔莎恶心得想吐。

    高沃德斯小心翼翼开口：“我会代替凯撒照顾你，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嫁给我，你依旧是莱特温庄园的主人。”

    娜塔莎抄起矮桌上的酒杯朝高沃德斯砸去。

    这一次高沃德斯没有任由娜塔莎欺负了，他握住娜塔莎的手腕，男人和女人之间力量的差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看着娜塔莎愤怒的双眼，强硬地将酒杯从娜塔莎地手中掰出。

    “别闹脾气，娜塔莎。你想引起动静让人发现我们的争执吗？”高沃德斯不知如何安抚娜塔莎，但他知道娜塔莎好面子，她绝不会愿意让自己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话。

    娜塔莎冷笑起来。

    看吧，从来都不敢反抗她的懦弱表兄现在竟然敢威胁自己了。

    “你们这群肮脏又卑鄙的臭虫，我真后悔让你们一家踏足斯普兰登郡！”娜塔莎怒视着高沃德斯，痛苦地发声，“你们真是让我恶心。”

    高沃德斯身体僵硬：“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娜塔莎。我求你看在我没招惹过你的份上理智地听听我的解释。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吗？”娜塔莎脑中一片混乱。她只知道，在这场宴会之前所有人都明白哥哥死在战场上，除了她！

    难怪那群大臣的女儿胆敢讥笑她，难怪所有人看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娜塔莎，请相信我，”高沃德斯既愧疚，又害怕娜塔莎误会自己，他半跪在娜塔莎面前，眼中湿润，“我并没有任何要谋多莱特温财产的念头。我在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爱上了你，我对你的心是真挚的。向你求婚绝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现在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我愿意像凯撒那样没有原则地宠爱你，如果你嫁给我，莱特温庄园主中你的地位依然是最尊崇的。我爱你，我会把一切都奉上，娜塔莎，我只求你看我一眼。”

    他的脸上布满泪痕，犹如祈求宠爱的奴仆。

    娜塔莎咬牙切齿，忍住自己快被逼出的泪水，努力平复情绪。

    她绝不能在此刻失态，娜塔莎告诉自己。指尖嵌入掌心，带来的痛楚稳住了娜塔莎的心神。

    “你做梦。”她笑了笑，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可藏在裙子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你们都该明白，你的求婚，就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

    舞会开始，少爷小姐们步入舞池，在这种时候，侍女们只能在靠墙站着，卑躬屈膝。

    芬妮也是一样。但她是娜塔莉亚.莱特温的贴身侍女，这个身份使得她在一排的侍女中就和她的主人一样瞩目。

    布雷兹女爵最宠爱的女儿玛丽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匆匆来迟。她今天特意戴了女皇赏赐的珠宝，准备在舞会上大放异彩，更重要的是向娜塔莎炫耀，最好还能够把她的这位死对头比下去。

    然而都绕了大厅两圈，玛丽还没有找到娜塔莎。

    不见到娜塔莎，玛丽觉得自己一番精心打扮都失去了意义。

    不甘心的她只能去找娜塔莎的侍女芬妮。

    “你家的小姐在哪里，我想和她说说话。”玛丽瞧着面前的小女仆，十分温柔。

    这是芬妮被雇佣之后第一次参与贵族家的聚会，她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和娜塔莎相看两厌的布雷兹小姐。

    于是她回答：“娜塔莉亚小姐和霍耿先生在偏厅里说话。”

    玛丽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想起芬妮口中的霍耿先生是谁。

    不过场中那对和蔼亲切的夫妇以主人自居的模样倒是提醒了她，娜塔莎的母亲正是出自霍耿家。和娜塔莎在一起的人应当是霍耿伯爵的儿子。

    她倒是不认为娜塔莎会和霍耿家的儿子在偏厅互诉衷肠。不是她觉得娜塔莎有多规矩高尚，而是她了解娜塔莎。那只高傲的孔雀才不会愿意屈尊降贵，和一个身份不显的男人搅在一起。

    玛丽一边努力回想高沃德斯.霍耿的样貌，一边让芬妮带路，挺着胸脯走向偏厅，好让繁复华丽的项链更加显眼。

    没想到刚走到走廊上，她就看到娜塔莎的身影。

    玛丽眼前一亮，快步上前。

    而平日里与她水火不容的娜塔莎此刻却对她视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 02:53:02~2021-05-21 18:2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vo、bloody mar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芯 2瓶；不想说话、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