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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骨汤串串香...)

    宋暖万万没想到,临走前,乔氏竟送了她一箱布料,她自然不敢受,哪有女婿成亲后第一次去新娘家,便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去的?这随便一匹布料都比她送的回门礼加起来还要贵重。奈何乔氏是个喜欢送自己人珠宝、银票、田庄的,眼下遇到宋暖这么称心的女婿,自然不会落下。

    宋暖推辞不下,只得留下了,她正准备上马车,却见鲁大厨追了出来,殷勤笑道:“姑爷,府中还剩下不少肉蟹,我瞧着国公爷和夫人都喜欢您做的肉蟹煲,您看,我按照您的法子料理剩余的螃蟹,行吗?”

    鲁大厨早已学会了肉蟹煲的做法,只是宋家这样的美食世家讲究传承,一道菜看似简单,却可能是宋家祖辈研究了数十年得出的方子,他自然不能随便就学过来。

    姑爷做菜不避讳自己,自己却不能做那没品没德的事。

    那肉蟹煲是宋暖前世为了做视频研究出来的,基本做法随处可以搜到,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到底换了朝代,其做法于时人而言十分新奇。她吟诗作画比不过当朝女子,安家立业能凭借的便只有这一手厨艺,每个方子都是发家致富的珍宝。

    思及此,宋暖笑道:“当然可以,只要配方不外传便可。”

    “那是自然,规矩我还是懂的。”鲁大厨连连笑道。

    宋暖回去便将布料悉数交给了春喜,她转头对娘子说:“岳母给的布料就放在你的嫁妆一起,由你保管吧!”

    这便是一点便宜不想占了,萧定一蹙眉道:“就那么点东西,母亲给你就是你的了,用不着还我。”

    宋暖笑着给他沏茶,“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掌家,家中财物自然要由你保管的。现在宋家没什么值得保管的物事,且等我去多赚些银钱,以后都交于你掌家。”

    她说得自然,倒是萧定一听得莫名复杂,女子掌家?这不就意味着以后他所有的财物都是他未来娘子的?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心,万一他那娘子是个不省心的悍婆子,还有他好日子过?

    男人真是命苦。

    还是当女人好。

    次日一早,宋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古代就这点不好,屋中没有茅房,尿个尿就得穿过整个院子,仿佛穿过了亚马逊丛林。等去了茅房回来,往往已经没了睡意。

    远远听到一股水流声,只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排尿非常顺畅。

    宋暖揉着惺忪睡眼,这一看,便看到萧妙妙站在茅房里,面上有松快之意。

    眼下茅房的墙与宋暖差不多高,宋暖经常走进茅房里,头冒尖能看到外头。偶尔遇到个熟人,也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与人遥遥相笑。

    以至于她一眼便瞧见新娘子的脸,只是这新娘子怎么爱站着尿尿?也不怕尿身上去?

    “娘子?”

    一声叫唤把萧定一魂都叫出来了,他一哆嗦,水管差点酿成大祸。抖着腿把水管放回去,没好气道:“你说你,大早上不睡觉,跑出来干嘛?”

    上茅房也碍着你大小姐?宋暖疑惑道:“你站那做什么?”

    怎的站着?因为站着尿得远呗,男人尿的远这件事很重要。

    萧定一懒得回答,想怼她,被她投喂了几日又莫名有种宠物认主的情结。

    他没好气哼道:“我个子高,你家茅房顶太低,每每进去都伸展不开,腿更是屈得慌。”

    宋暖一听便知道是茅房的锅,她也觉得如今的茅房不够人性化,你说不过是几块砖头的事,为何茅房不能盖得高一些?如此,既保护了**又避免了尴尬,也能给萧妙妙这样的高妹一点生存空间。

    宋暖立刻想到为妹子谋福利,“等我赚了钱便买个好点的宅子,咱们改进一下茅房,不能再委屈你了。”

    萧定一松了口气,又疑惑道:“你怎知女子如厕要蹲下?等等,你蹲下干嘛?你一个老爷们尿个尿还要蹲下?娘们兮兮的。”

    宋暖慢吞吞扶墙站了起来,又慢吞吞给了萧定一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萧定一老神在在地耸肩,继续盯着她。

    这老娘们连男人尿尿都想看,也太爷们了点。宋暖佯装解裤带去掏鸟儿,似在酝酿情绪。

    萧定一满面狐疑,也想趁机看小男人是否那玩意儿有问题。大喇喇盯着小男人背影看,等半晌没有水声,便不耐蹙眉,“尿半天尿不出来,怎么着?你那玩意儿有问题?”

    “谁有问题?你这么看我我怎么可能尿得出来!”宋暖面无表情道,“你若不信,咱们现在就回房试试。”

    那日想象的不和谐画面再次钻入他脑中,萧定一咳了咳,很是有礼貌:“那个,你慢慢尿,咱们回房见。”

    非要在茅房谈天说地,新娘子这爱好很是特别。

    等人跑远,宋暖适才松了口气,慢悠悠跑去女茅房,蹲着解决人生大事。

    桂榜后,汴京城各大食肆糕点铺都推出新的菜单,菜品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食物的名字总与“状元”“高中”“金榜题名”相关,别看俗气,但凡家里有考生的,无论穷富,每日都要来买一些,图个吉利。

    宋暖已渐渐适应了汴京生活,虽则汴京城与她前世生活的杭城截然不同,可人的适应能力不可小觑,她不仅适应了本地的气候还适应了宋凉的身份。要说本朝对女子也算宽和,那街上卖果子开铺子做厨子的不乏妇人,可说到底,还是男子的身份便宜些。

    这几日她一直在做卤汁,老祖宗饮食文化博大精深,不说别的,只说做老卤,一锅老卤需熬制六个月以上味道才能稳定,此后随便用个几十年问题不大。

    所谓卤水越卤越香,便是这么个道理。

    做椒盐猪蹄需要先用卤水煮猪蹄,宋暖想改进卤水配方,只是她在这方面有些欠缺,前世就多次调配,可出来的卤汁永远不如外头百年老店里吃到老卤,总差那么点意思。

    她拎着装调料的篮子进屋,准备继续改进配方,谁知刚到院子,便见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虽则没有拿刀,可裤子里不是别个树枝,就是扯个拐杖的。

    宋暖看出来了,就这气质,肯定是职业选手!

    瞥见宋暖进门,宋老爹愈发圆润的包子脸皱成一团,“阿暖,你先进去,这里由爹爹来说。”

    那讨债的男人见宋暖细皮嫩肉,模样比女子还惹眼,下意识调戏几句:“哎呦喂,这哪来的后生,竟比那望月楼花魁还水嫩,今晚跟哥哥出去快活快活……”

    话没说完,被着玄衫男人的爆了头,玄衫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未开化的猴吗?敢调戏人家后生!说了你多少次了!斯文讨债!斯文讨债!咱们讨债要合乎《宋刑统》的规定,快,跟人家后生道歉!”

    那“猴”只得讪讪地给宋暖点头哈腰道歉。

    宋暖没想到大宋律法的执行度这般高,就连讨债的都如此斯文。

    她细细问了自家欠账情况,才知道宋家住的宅院早就被抵押出去,恰逢宋凉成亲,宋老爹这个老父亲倾尽全力给儿子办得风光体面,家中银钱不足,又怕让萧妙妙受委屈,便借了贷。

    穿越无好事,穿越文诚不我欺。

    讨债的黑老大人称龙三哥,平日以放印子钱为生,走的是民间借贷,小额贷款的路子。龙三哥自诩文化人,跟动不动抡起砍刀条凳干架的不是一路货色,他要债向来先礼后兵,如今还处于“礼”这阶段,自然好声好气:

    “宋老爹,您老对还钱一事有什么看法?”

    宋暖挑眉,看人家这讨债的多和气,不强行要债,还询问欠债者的看法,十分民主。宋暖莫名想起上学时的班主任,每次她月考没考好,班主任都要问一句:“你觉得你考这分数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在什么事上分心?”

    宋天和被女儿看到如此狼狈一面,很是懊恼。

    “你放心,我不会赖债,只是小儿刚成亲,望你能容我缓几天。”

    “猴”端了条凳过来,龙三哥坐到凳子上,转着菩提手串,虽面色凶狠,却力求语气和善:“宋老爹,天寒地冻,我也不想空着肚子上门要债,你要体谅我的难处。”

    宋天和低着头,满心都是被女儿撞破的沮丧。

    完了,他再也不是女儿心中的完美爹爹了,他脏了……

    龙三哥见他是个没主意的,很是着急:

    “宋老爹,您看我也是吃着老爷子饭菜长大的,想当年你们宋家的厨艺在汴京城都是闻名的,您不善厨便罢了,好歹也得有个谋生的活,不然您这一家老小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龙三哥简直为这一家子操碎了心,你说家里没人出去干活,这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没钱还债,毕竟这宅子只够还个本金的,利息还差得远呢。

    宋天和不愿女儿为这些事烦心,把她往屋里撵,宋暖却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怕没有这件事,她也打算自食其力。从前漂在一线城市,买房买车,如今漂在汴京。宋暖最大的愿望,依旧是买房,当然,买车就算了。

    虽则宋家的事跟她无关,可她既然替代原身活下去,就不能独善其身。

    她冲龙三哥笑了笑:“三哥说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一直在琢磨摆个小食摊,等我赚了银钱第一件事就是还给龙三哥。”

    你看人家这态度多好,哪像有些人,欠了债要死要活的,做人啊,还是得阳光一点。

    欠点债算什么?人家后生这般年轻就知道摆小食摊赚钱,龙三哥立刻把他列为潜力还债用户。

    龙三笑得极为和煦,“宋凉对吧?不瞒你说,阖汴京就没有你龙三哥没吃过的小食摊,你打算做什么赚钱?不如做一些出来让龙三哥尝尝,若是真好吃,三哥给你带客人免费宣传,保证你的小食摊日进斗金。”

    宋暖怀疑他只是想蹭吃蹭喝。

    汴京城夜市盛行,每到夜间,街巷摩肩接踵,其繁盛程度远远超过后世。

    如今没钱,只能从小做起,原想做朝食,可惜朝食皆以面食为主,而揉面和面擀面都不是容易事,能赚却未必赚很多,思来想去,宋暖决定先从暮食做起。

    做什么能从下午一直营业到夜间?

    思来想去,宋暖决定卖串串香。

    如今关东煮、麻辣烫、串串香的差别越来越小,都是串成串放在锅里煮,制作过程也相似。宋暖要做的是三者的集合体,类似街头串串香。

    做串串香看似容易,想做好却不是简单事。

    别的不说,只说熬汤,若是没点功力还真熬不出一锅好汤来。

    街上吃到的汤底多是以速溶粉冲制的,宋暖如今把这美食本土化,自然是要走真材实料的路线。

    这几日宋暖一直在筹备摆摊的事,反复试验,最终决定做两个锅——红锅和白锅。

    白锅以老母鸡和猪筒骨混合熬制,时下猪肉膻味很重,常人不懂料理,因而汴京人更喜牛羊肉。本朝初期对耕牛保护严格,爱吃牛肉的都被馋坏了,如今政策放开,汴京人高价吃牛肉,以至猪肉价贱,一斤只需八钱,猪筒骨更是贱如泥。如此算来,足以控制成本。

    红锅顾名思义是加了辣子的,虽说汴京人喜甜,可麻辣烫串串香不做辣口总觉得少了什么。

    以笼布包着揭开草锅,厨房中雾气腾腾,煮了一整天的母鸡筒骨汤清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宋暖将鹌鹑蛋、五花肉丁、老豆腐、菠菜、芫荽、萝卜、冬瓜、藕片、豆皮、海带、木耳、黄瓜、鸡肉、香菇全部处理好穿在铁签上。

    这是她今早专门找人定制的。竹签固然方便,可眼下买不到现成的,加之竹签消耗更替快,宋暖便决定用铁签。铁签烤肉汉朝便有了,可串串香不需要那么夸张的铁签,她便画了图样,做短做细。要说这时的工匠真真是匠人,宋暖的图画得十分抽象,可工匠硬是看懂不说,还在她的基础上加以改制,将手把处做了弯曲。

    还给宋暖演示一番,将挂钩挂在火钳或钉子上,“以后烤肉风干都可以用。”

    宋暖除了说佩服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