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是爱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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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个傍晚

    更有可能的是,一看到我他就不痛快。

    我的妈妈才17岁,未婚先孕,大着肚子回到下乡,什么都不肯说,不肯打掉孩子,也不肯嫁人。

    但是我三岁那年,她喝农药自杀了。这事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

    我的存在是方继德一生的污点,丢尽了他的脸面。他在村里是个顶有头脸的人,我就是他的痛处。

    贫贱夫妻百事哀,方家子女多也不富裕。于是他跟外婆无休止的争执,只要他不高兴,我们就全都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外婆性子再强,终究是个女人,在起争执的时候又怎么敌的过他一个汉子。

    唯一的一次,我在他殴打外婆时,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他腿上。我力气虽小,但那个年代的实心木椅到底分量重,他痛的暴跳如雷,反手一巴掌耍在我脸上,接着他揪住我的衣服,把我生生提了起来。

    他眼里那暴戾的光,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相信那一刻他想过要一把摔死我。外婆连滚带爬,抱着他的腿哀求他,说:老方呀,老方,青青就是个小孩子,她不懂事你别怪她……

    方继德一脚踢在她心口。

    外婆凄苦的哀求,一声一声。方继德暴怒的咒骂,是一片一片,小舅舅在一旁吓坏的嚎哭声揉杂其中。在长大后很多年里,每次生病高烧犯迷糊,我就恍然回到童年,那声音就像一张网把我整个网住,一刻也不停歇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如果他俩的争吵没有牵扯上我,事后外婆大可赌气不做家务,卧床不起。过后方继德会笑呵呵的低头,叫我去哄她。外婆有时候流着泪对我说,青青啊,就是做老姑娘,也不要嫁打女人的男人!他打我一顿,再来巴结我,我一辈子都恨他。

    可是恨归恨,外婆是旧时代的女人,迈不出那一步,也终究不能抛弃这个家。

    若他们的争执牵扯上我,生闷气的人变成方继德,他说我们婆孙两个合伙对付他,外婆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他再拿我撒气。

    我的童年在这样阴沉沉的氛围里度过,我拼命讨方继德欢心,让他高兴,不然我和外婆就要受苦。

    我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港湾,我不愿意回家。但我又不得不在放学铃响起的第一时间快步冲出去,往家里赶。

    我不能在路上贪玩,不敢去同学家,因为家里还有小舅舅是要我照顾。还有晚饭要准备。

    尽管我三岁就没了娘,但真正有记忆,是从七岁那年开始。因为我五岁的小舅舅上学了。这也意味着,家里多一份开支。外婆是个善良又好强的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把我当成她那早逝的不孝女在疼,可外公不是。

    我本不是方家的人,却吃住在方家,以后还要嫁出去,赔一份嫁妆,我承担比同龄人多几倍的家务农活,外婆是农活的一把手,我从十来岁,就可以充当一个劳动力。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我能正常长大,读书到高二,方继德对得起他给自己戴的尽心尽力抚养外孙女的高帽子。

    我打工回来后,外婆给我相亲,他本对我的事一概不管,也不怎么理我。

    但我跟张百良好,他却很是高兴,有天晚上张百良来看我,方继德叫我俩去他房间,要跟我们聊聊。

    我特别反感跟方继德独处一室,我觉得我能再回来,叫他一声外公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和大度了。可碍着张百良在这,方继德一直死要面子,所以也没反驳,就坐下了。

    那是初秋的一个晚上,天气还很炎热。方继德因为年纪大了,穿着一个齐膝的灰色短裤,靠在床头靠背上,腿脚半搭在床沿上。

    我死死的盯着方继德,我知道他不会在张百良面前说什么,方继德的脸面是他的命根子,可我就是全身僵硬。

    我下意识的手伸到张百良膝盖上,他的握住我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颤抖。我那时以为张百良是面对方继德紧张,却不知他另有心思。

    方继德跟张百良说了许多话,以后要怎样,做人要怎样,我低着头默默的听他说着这些跟他自身品行相差十万八里的话,这个伪君子!

    最后他还说,方青没爹娘,我和她外婆也顾不上疼她,她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你要好好待她。

    张百良忙不迭的点头,我鼻头一酸,眼窝处刺刺的疼着。我从小到大的苦,就是你方继德给我的!我低着头,看着方继德搁在床沿上的瘦骨嶙峋的小腿。他的小腿青筋暴起,有些地方已经有了老年斑。

    他说着坐起身,把双脚落了地,坐在床沿边上,弯着腰倾身拍了拍我和张百良重叠的手背,一边说:“她性格不好,以后有什么让你失望的地方,你要包容她。”

    他那干枯的手带着体温,覆盖在我手背上。我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恶心,腾的站起身,扭身跑了出去。

    我知道方继德一动没动,只张百良追了出来,他不知道我怎么回事。

    我跑的太急,撑着膝盖喘气,眼前一片模糊却分明看见许多年前的这样一个傍晚,在那个没有开灯的阴暗屋子里,我醉酒躺在凉席上,方继德那双黑亮的眼睛,还在从上方**裸的打量着我。

    记忆里身下那黏糊糊湿漉漉的恶心感觉,又一次将我拉下痛苦的深渊。

    这晚之后,我再没在方家过夜,我跟着张百良去了他家。之后他给我求婚,结婚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沉浸在记忆里,张百良选好礼物出门前提醒了我一声,我才注意到我的手机正在响。

    是店里的领班,她带着员工在店里打扫卫生,她说:“青姐,有个姓刘的老板,在店里等您半个小时了。”

    “刘老板?做什么的?”我一时没想起什么时候约了个老板。

    领班说:“说是之前我们拿酒的那家酒饮公司的新老板,过来搬酒的。”

    张百良表示让我先去店里,他一个人去看堂嫂。

    我过去店里,果然是那个新老板,我之前去找过他几次,每次都很冷淡。这回见了我,就笑嘻嘻的迎上来,说他们公司刚刚把一个开业不久的KTV谈下来,可以帮我把这批酒拿过去卖。

    我挑了挑眉,疑惑的看着他,之前我可是说破喉咙都不松口。这会还送上门来了。

    “老板娘,”刘老板为人圆滑,解释道,“都是生意人,体谅体谅。先前我也是困难,公司刚刚接手过来,这不,一有办法就立刻来给您换酒了,可别计较了。”

    几个伙计一起搬酒,速度非常快,半个小时就搬的差不多了。

    刘老板叫我过去点了箱数,矮胖的身体还挺灵活,一扭身就翻上了货车。

    我签了单子,递给他:“那谢谢了,以后要酒我再找你。”

    酒老板肥胖的脸上,肌肉抖动几下:“明人不说暗话,老板娘,我这真不敢给您供酒了。就别为难我们这小本生意的了。这啤酒按您退货的,钱我稍后就叫人送来。”

    我有些奇怪,我这KTV不算大,但这生意很好,光啤酒一个月几万块的单还是有的。之前不知道多少人找我来接洽。

    这么肥的肉在嘴边还不吃?

    他才支支吾吾的告诉我:“老板娘,我也听说了您这场子有后台。可那姓傅的是生意人,是有钱势不假,我不得罪。可您这场子是被道上的人盯上了,你先前拒绝了海田酒业供酒,人家可一肚子火呢。给您这供应酒,我们还真不想惹事。”

    “你说什么姓傅的?”

    “老板娘,您早说这KTV傅总有份,哪至于这样,是吧,”

    看他这热情劲,我冷哼了一声:“这KTV是我一个人的,不管是法律上还是名义上,你不要瞎传!”

    “是是是,”刘老板一边说,一边招呼他的伙计上车,“那我走了。”

    我觉得这不对劲,叫住他:“到底是谁让你来拉酒?”

    刘老板尴尬的笑了笑,才说是王老板的老婆无意间在他们面前提起,百歌湾跟傅延开关系不浅,所以就紧赶着来拉酒了。

    我本来不知道什么王老板是谁,也是问了半天才知道这酒老板说的王老板就是贺小棉的老公,老洲。

    一听是她,我火冒三丈。我找她帮忙,只是想自己消化掉这些酒,她倒好,还到处去给我传,什么傅延开有份的话都传出来了。

    我黑着脸,怒道:“这酒我不退了,给我搬下来!”

    那刘老板哪里肯听我的,一踩油门,跑的飞快。

    我转身就给贺小棉打电话质问。

    贺小棉接电话的时候心情竟然还挺好:“这么快来感谢我了?

    我没压火气:“我感谢你,感谢你把我跟傅延开传的好像有一腿似的。你不想叫老洲帮我就算了,这样何必呢!”

    被我一顿说下来,贺小棉冷冷的笑声传来:“我还真他妈的叫费力不讨好啊!”

    我加重语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这种话你乱传我怎么跟张百良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