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女人穿着暖色系的连衣裙和白色针织衫，长发披在肩膀上，她半跪在我的面前，美丽的脸上满是温柔。

    我瞅瞅她，又转头看向每天负责照顾我的陈妈妈。

    陈妈妈也在我的身旁坐下来，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对长发阿姨说：“这是我们这里的小佳音，她是一出生就被人放在我们大门口的。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身体很好，喜欢运动，从没得过什么大病，就连小感冒都很少呢。”又握住了我的手，说：“佳音，这是迟夫人，快问好。”

    我望着这个被称作“迟夫人”的女人，心里知道她是来福利院挑选孩子的，想要离开福利院的孩子都会在这时拼命表现，好让对方看中，带自己离开这里。

    但我不同，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福利院了，阿姨们说我出生时就被人放在这里，这样的孩子其实也不少，但几乎所有都早早地就被前来挑选孩子的家庭领养走了。

    但很奇怪，我虽然不傻也不残疾，长得嘛……阿姨们都说我很漂亮，可偏偏从来没有家庭来领养我。以前还有一些家庭来跟我聊聊，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现在我已经九岁了，今年开始甚至没有人对我感兴趣，这位迟夫人是第一个。

    不过，其实这让我挺高兴的，因为我并不想离开福利院我，这里的阿姨们都像我的妈妈一样。别人只有一个妈妈，而我有一、二、三、四、五……好多个妈妈。

    所以，对于这位迟夫人，我只是敷衍了事地说：“你好，夫人。”

    迟夫人顿时笑着说：“这孩子真是好腼腆。”

    陈妈妈干笑着解释：“小佳音不爱说话，因为她是一个非常用心的孩子，她非常聪明，在学校的成绩很好。也很乖巧懂事。”

    迟夫人一边听她说，一边笑眯眯地用那种狼看到肉的表情看着我。这弄得我很不自在。

    接下来，就如每一次难得的机会一样，陈妈妈无所不用其极地推销着我，不时让我去弹个琴跳会儿舞。

    我乖乖做了，但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便故意把琴弹错，舞跳得歪歪扭扭。

    陈妈妈只好又给我找借口，说我跑步崴了脚。

    终于，问东问西了一个小时后，迟夫人提出想参观福利院，陈妈妈也知道我不想跟去，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陪着吃夫人走了。

    唉……

    果然，晚饭后，陈妈妈把我叫了出去，二话不说地带着我往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刚走到楼梯间我就站住不动了，她是要带我去院长办公室！

    陈妈妈见我不动了，也站住了脚步，神情有些严厉，“你怎么了？”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为什么要去见院长？我哪里做错了改还不行吗？”

    “不是要骂你。”陈妈妈仍板着脸，“快来。”

    不是要骂我还那么凶……

    院长是一位年纪在五十多岁的老阿姨，虽然她一点也不凶，却令人觉得很有威仪。

    我去她办公室的次数不多，两次是跳墙出去被抓住了，一次是考试的前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导致第二天在考场睡着考了零分。

    三次都是挨训，当然很害怕了。

    陈妈妈敲开门，院长正端坐在沙发上。

    陈妈妈在院长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我正要跟过去到她旁边站着，院长便招手说：“佳音，过来。”

    我暗暗叫苦，坐到了院长的身旁。

    院长先是问了几句工作学习，神态比每次都温柔。

    我渐渐放松下来，看来真的不是要骂我。随即她话锋一转，说：“今天来的迟夫人，她是一个明星。她的丈夫是一个政客。”

    我问：“院长奶奶，明星我知道，什么是政客？”

    院长沉吟了一下，说：“政客就是很有权势的人。你到了他们家，会得到最好吃的东西，最多的玩具，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迟夫人说她很喜欢你，明天还会带着儿子来看你，你不仅会有爸爸妈妈，还会有一个哥哥。”

    “哦……”唉，原来是说教这个。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对照顾我的人譬如陈妈妈说过我的想法，但她们都说这太幼稚了，还说等我长大就会后悔。她们不想让我后悔，想让我拥有一个家。

    我说不过那些大人们，最后索性不提了。

    院长见我不吭声，继续说：“所以呀，小佳音，明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你已经很大了，这样好的家庭难得一见……”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敲门。

    院长只好停下说话，陈妈妈则去开门。

    来人是院长的秘书，因为她总是用有米奇图案的东西，我们都叫她米奇阿姨。

    米奇阿姨急匆匆地说：“院长，刚刚虞雯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明天一早要来参观福利院。”

    院长神色平静，“来就来嘛，这种事你安……”她突然一愣，愕然问：“谁？”

    米奇阿姨说：“虞雯。”

    陈妈妈看看米奇阿姨，又看看院长，“她是……想投资咱们吗？”

    院长激动地站起身，说：“不管是想来做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赶快准备明天的接待！”末了才想起了陈妈妈和我，交代道：“佳音就交给你了，好好劝劝这孩子。”

    这天晚上，陈妈妈真的劝了我好久，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话。

    在我睡着之前，忍不住问她，“虞雯是谁呀？”

    “是一个很喜欢给福利院投资的大富豪。”提起这件事，陈妈妈显得很高兴，“她要来咱们这里参观，可能会给咱们钱，让咱们建新房子呢！”

    “哇塞！”我兴奋起来，“真的吗？新房子的走廊里会不会有暖气呀？我晚上去上厕所时好冷的！”

    “不知道呀，但我猜肯定会的。”陈妈妈好笑地说：“迟夫人家的房子肯定是每个房间都有厕所的。”

    又开始了，我连忙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陈妈妈便替我掖好被角，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舍得你走，但是小佳音需要有个家，如果去了以后觉得不开心，可以再回来。但总要尝试一下，否则你怎么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呢？”

    ……

    第二天一早，当我起床时，就见福利院里已经打扫一新。院长正带着阿姨们一起在各处摆放装饰。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我们这些孩子们一吃过早餐就被叫去分配了各类任务帮忙。

    不过，陈妈妈很快就把我叫了回去，她叫我待在房间里，好好地练琴，两小时后她要检查。

    我只好胡乱练着，因为没有人监督，我哄鬼一样地练练停停。

    两个小时快到时，窗外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我连忙跑去看，从这个方向是停车场，里面停了好多漂亮的车子。

    我看到院长正从一辆车上接下了一个人。从这里当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可以确定是一位阿姨。

    陈妈妈则跟在院长的身边，嘿，看来她没工夫来检查了。

    嘿，说溜就溜。

    我悄悄跑出琴房，朝后门的方向跑去。没错，今天我要溜到外面去，这样，我就不必应付那个迟夫人了。

    至于回来之后怎么办……陈妈妈虽然会生气，但肯定不会真的发脾气的。

    我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地跑，而且这里其实还可以看到院长他们，所以我一边走一边往树后躲。

    就在我躲到一棵树后面往院长的方向偷看时，头顶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我抬起头，见树上坐着一个人。

    从这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衣服判断这是个男生。

    见我看他，他又从树上摘下了一个小果子，丢了下来。

    我捂住头，怒视他，“你干嘛！”

    他不吭声，又丢了一个过来。

    哼！

    我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人，低头见地上有果子，连忙捡起来朝他丢去。

    啵儿，正中他的脑门。

    他还是不说话，摘了果子丢我。

    我继续丢他。

    他继续丢我。

    我继续丢他。

    他……

    他的果子毕竟是消耗品，而我则是以战养战，所以他手边很快就没果子了。

    我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捡起我刚刚就准备好的大的果子朝他丢了过去。

    他无力反击，终于探过头来，看着我开了口，“让开！”

    这种时候，聪明的我当然要立刻跑掉。但坏就坏在，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他的皮肤白得像娃娃，眼睛大得像娃娃，嘴唇红得像娃娃，他整个人都好看得像一个娃娃。

    他的年龄似乎比我大了一点，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

    我还看到，他的脑门上有一个硕大的红印。

    唔……肯定是那颗果子砸的。

    我被震撼之际，他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脖子上打了个领结。这样的衣服我见过，米奇阿姨结婚时请了我和另一个男生帮他们拿戒指和婚纱，当时就给男生发了这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