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爷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苏如锦抵着门板，尽管眼泪已经弄花了她脸上的妆容，尽管她的心也碎的一塌糊涂，理智却仍在告诉她，这个门不能开。如果开了，她与萧云堇就会回到最初，那么这三年来，他们所遭受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她不能，也不允许，在转了一大圈之后，又走回到原点。
“锦儿，你都没有好好的看过我，又怎么知道我好好的。”
“不用看，也知道萧爷这三年过的并不差。”
苏如锦略带哽咽，她狠狠了吸了口气，才让语气平缓下来。
“这三年，锦娘虽没有陪在萧爷身边，也知道，萧爷您做了不少的事情。萧爷的心思，锦娘明白，此次相见，就当是圆了咱们彼此间的最后一个心愿。还请萧爷，明日就回去吧。”
“你当真要我回去?”
苏如锦咬了咬嘴唇，狠狠心道：“当真！”
门外，萧云堇叹了口气。
“既你不想见我，多留一夜，又有什么区别。既如此，我与念儿此刻便离开了。锦儿，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通了，就到京城寻我。”
门外起了脚步声。苏如锦忙得转过身，将整张脸都贴在门板上。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如锦想着，他大概已经回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吧。他是大梁的皇帝，根本不会在意隔壁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当，说不准，他已经在与念儿说要离开的事情了。
念儿，那是她的念儿啊。
苏如锦猛地拉开门，还未跨出脚去，就被人用力的拉进了怀里。
“你骗我！”
“我若不骗你，你又怎么舍得将这扇门打开。锦儿，锦娘，我也叫你锦娘。答应我，先不要急着做决定。我与念儿还要在这里留上一段时间，等到我们真正要走的时候，你再决定是否要与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苏如锦本能的想要拒绝，因为知道，一旦开口应允，结果可能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但萧云堇的这个提议太诱人，让她无力拒绝。
“你容我想一想，我明日再给你答复好吗？”
“好。”
这一次，萧云堇的回答也很爽快，并且随着这个”好“字落地，也松开了她。
“我先回去了，明日等你的答复。还有，我来了，就不允许你再像以前那样的辛苦，别总在灯前熬，若是眼睛熬坏了，我会心疼的。”
“我知道了，今晚我会早些睡。”
萧云堇转身，苏如锦则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他回到隔壁。
许是知道了自己最爱的人就在隔壁，这一夜，苏如锦睡得格外早，也格外的踏实。只是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在王府的日子。身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让她很是贪恋。
五更天，一道影子落到了苏如锦家隔壁的院子里。
阿九睁开眼，一个翻身，利落的从窗子跃了出去。待看清楚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人时，赶紧做了一个打哈欠的动作：“爷，您今个儿起的可真早。”
“你也不晚。”
萧云堇径自往东厢房走去。
“爷，您这么着好吗？若是夫人半夜醒来，看见您，只怕会给吓着。”
“她不会看见我。”
“爷又不会隐身术，夫人如何看不见。”
“因为她睡得极好，不会半夜醒来。”
“爷好卑鄙，居然给夫人下安神香。”
“我这是体贴关怀。这几年，她总是熬夜，精神也不如以前。用了这安神香，起码能睡得安稳些。”
“小的知道，爷是心疼夫人。”
萧云堇瞪了阿九一眼：“京城中可有什么事吗？”
“大事没有，小事倒是不少。”
“小事？”
“瑞王爷派人送了一箱子的奏折，说是内容比较敏感，不是他一个区区王爷就能裁夺的。”
“他不是不能裁夺，也不是不敢裁夺，是见不得我闲着。”萧云堇挥挥手：“去，派人再将那些东西送回去。告诉瑞王，朕现在很忙，无论大小事情，一概交给他处置。”
“爷，送东西来的人，还带了瑞王的一句话。”
“什么话？”
“瑞王说了，若是爷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爷就不怕他在京里谋事，夺了爷的江山？”
“也好，他若肯要，朕便双手奉上。”萧云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丢给阿九：“瑞王若是能狠下心，接了这个摊子，就让人将这个带回去给他。”
“传国玉玺!爷是当真的?”
“当初坐上这个位子，是因为要保护锦儿和她腹中的孩子。结果，江山有了，锦儿却没了。如今，这朝局也稳了，带出来的那些将领也能安守一方平安，至少十年之内不会有外乱，这个位子，也改换个人坐坐了。”萧云堇看着隔壁：“若是可以，我倒是更乐意留在这里守着他们母子，过平静的日子。”
阿九轻叹了口气，走到萧云堇跟前，将传国玉玺双手奉上。
“瑞王也说了，说知道爷一定会这么干。他呢，比较喜欢做一个闲散王爷。至于这个玉玺还有那个位子，还是留给念儿好了。瑞王爷还说，让爷别老带念儿出来，若是让念儿知道了这外头的好，只怕将来哄都哄不到那个位子上了。”
“嗯，瑞王说的有理。等再过几日，就让念儿回去。他年纪也不小了，那些不重要的奏折，也是时候学着看一看了。”
阿九一头黑线。
“让念儿看奏折？爷，您是当真的吗？”
“君无戏言，你觉得朕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我，不是爷，而是朕。
阿九低头，应了声：“是，阿九明白了，但愿太子爷能晚些明白。”
天色越来月亮，一夜好梦的苏如锦也早早的起了床。今日，她要去给另外一户人家送绣品，原本是不想告诉萧云堇的，可刚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念儿趴在低矮的围墙上，笑嘻嘻的看着她问：“娘亲有没有用过早饭?”
“念儿是饿了吗？”
“念儿吃过早饭了。九叔叔一大早去买的，买了好多。因为爹爹说了，说等娘亲睡醒了，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对了，娘亲是不是不生爹爹气了。”
苏如锦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东厢房门口朝自己望着的萧云堇。她惊慌的避开他的视线，对着念儿心虚的点了点头。
“是，娘亲不生气了。”
“娘亲不生气就好。”念儿呲溜一下从围墙上溜了下去，眨眼功夫就到了苏如锦的跟前，然后牵住了她的手：“娘亲肚子一定饿了，快些去吃饭吧。”
“念儿，你可曾怨过娘亲？”
以前，不知道念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她的心中只有疼惜。如今知道了，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和歉意。尤其，她的念儿还是这样的乖巧和懂事，更让她这个做娘的，自责的不得了。
“念儿为什么要怨娘亲？”
“因为……因为这些年，娘亲都没有陪在念儿身边，没有好好的照顾过念儿，没有让念儿像别的孩子那样，尽情的享受着娘亲的照顾。娘亲的娘亲，在娘亲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娘亲就发誓，若是娘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陪着他，照顾他，疼爱他。可，娘亲做得比自己的娘亲还要差劲。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就丢下了念儿，娘亲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念儿对娘亲这么好。”
“不对！”念儿摇着自己的小脑袋：“伯伯说，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娘亲。就算娘亲不在念儿的身边，也一定是思念着念儿，想着念儿的。娘亲没有陪着念儿，是因为娘亲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是因为娘亲有娘亲自己的难处。念儿是好孩子，好孩子就应当学会体谅人。再说了，娘亲不是回来了吗？既然回来了，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娘亲自个儿伤心。”
“念儿！”苏如锦一阵心疼，紧紧地将念儿抱在了怀里，然后目光却移向了萧云堇：“谢谢你，你将念儿教得很好。”
“不是我的功劳，是瑞王的。他既是念儿的伯伯，也是念儿的师傅。这些年，也是他一直在教导念儿。还有瑞王妃，念儿的生活起居，也是她帮着照应的。”
“瑞王爷？”
苏如锦脑海中晃过一张有些模糊的脸。她与瑞王见面的次数不多，瑞王平日里又十分的低调，以至于她现在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可惜，我不能当面谢谢他们。谢谢他们，将念儿教导的如此好。”
“会有机会的。”
“娘亲，别说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念儿扯扯苏如锦的手。
“好，娘亲听念儿的，念儿让娘亲去吃饭，娘亲就去吃饭好不好。”
苏如锦说着，在念儿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然后趁着念儿咯咯笑着的时候，将他抱了起来。
“娘亲，念儿沉，娘亲抱不动的。”
“可娘亲就是想要抱一抱念儿。”苏如锦鼻子酸酸的，眼睛里却带着笑。
“那娘亲抱一下下就好。不是念儿不愿意让娘亲抱着，而是念儿担心，娘亲会被念儿累着。娘亲若是想抱，明天也可以稍稍抱一下的。”
“我来抱他吧。”
念儿还没有说完，萧云堇的手就伸了过来。
苏如锦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念儿接了过去，顺带着还用另外一只手臂环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