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枝手上的人民警察证还真不是假的。他们特调局性质特殊，但为了方便，入的都是警察编制。对外说这些人是处理特殊事务的，实际上也确实是处理“特殊事务”的。

    他们办案的原则，是能不让普通市民知道有妖物的存在，就尽量不让他们知道。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接受唯物主义教育成长起来的，猛地得知其实自己与一群牛鬼蛇神共生，世界观很容易崩坏。

    一般的小案子，特调员们把事儿解决完了，都是要给当事人抹除记忆的。

    而且他们在处理不少案子的时候，都是用警察身份去行事的——除了为不吓到普通市民，也为了在涉事妖怪被捉拿归案前不打草惊蛇，

    此外，戚寒枝说需要女青年配合调查，也不全是为了给林雀救场。

    之前他们局接到过普通局转过来的案子，说有一起诈骗案，查来查去查不出头绪，犯罪嫌疑人每次作案离开后都没有留下什么生活痕迹，简直不像人做的案子。

    这案子不是戚寒枝负责的，但今天他在外面听了下，感觉说不定是个线索……本来打算等这女青年出来再联系同事去跟进，没想到这人冲着林雀一通输出。

    戚寒枝自己对师父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更见不得别人对师父无礼，是以简单考虑过后，他就手持一本警官证这么闯进来了。

    他自认为帮师父救了场，当然也不至于要邀功，但说完话还是习惯性地看向师父，希望能在他那里讨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结果林雀的表情变幻莫测。

    戚寒枝大约也猜测到了林雀在想什么，只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自己在外面欣赏画作。

    实际上不是的，他起身从小房间离开后，又不大舍得走，先是在厅里来回踱了几圈，站到前台盯着那只本来在打哈欠的猫妖看，让人家哈欠打一半就吓得匆匆闭嘴，再灰溜溜地躲到一个箱子里缩起来。

    吓唬猫咪吓得不亦乐乎，戚寒枝发现进来的新客人身上有很浓的妖气。

    ……就更不能走了。

    -

    情况就是这样。

    在恋爱中被渣男骗得团团转的女青年在此时此刻却非常清醒，大概是戚寒枝进来得实在突然，加上一个警察不先查这些搞封建迷信的反而莫名冲着她说需要她配合调查，很难不让人觉得怪异。

    总之费了好大劲。这女士不相信戚寒枝，觉得他和林雀是一伙的，报了警，附近的片警过来，本来也以为是什么诈骗手法低劣的违法犯罪分子又在搞事，结果一来到，看了戚寒枝的警官证，态度一下端正起来。

    在不明真相的普通警察眼里，处理“特殊事务”的同事都是干大事的，涉及的都是国家机密。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特调员干的经常是些抓捕小偷小摸的阿猫阿狗的事——只是这个阿猫阿狗并非一种形容，而是确确实实的精怪。

    女青年看着前来的片警眼里逐渐饱含敬意，最后甚至还对戚寒枝敬了个礼。

    女青年：“……”

    那片警又向女青年道：“你恐怕真摊上大事了，好好配合警方工作吧。”

    女青年：“……”

    她开始感到一阵动摇，这也太扯了，难道她的对象真有什么问题不成？但他那么好，在家会做家务，从不拈花惹草，每到节日会为她准备小惊喜，还很乐意与她秀恩爱，这么久了出门约会坚持不花她一分钱……朋友都羡慕她命好，怎么到这两人嘴里，她男友就成犯罪嫌疑人了？

    然而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女青年无法，只听戚寒枝说的，把他对象约到了附近一个咖啡厅。没想到戚寒枝这个说要办案的一起去就算了，那个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也跟着一起。

    女青年：“这个神棍也要跟着一起？他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戚寒枝眉头一皱，接下来的话却是明显瞎说的，“他也是协助办案的，没听他刚才给你算命的时候说的么，那是掌握了案情才会这么跟你说的。”

    他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带一点不怒自威的气质，要不是林雀知道他是在扯谎，恐怕也都信了他这话了。

    林雀：“……”好家伙。

    女青年杵在原地，脑袋上有个灯泡啪一下亮了。人面对无法理解的事总要想方设法去圆一个逻辑闭环，此时女青年用自己的脑补说服了自己：或许她对象真有什么问题，而她早就被盯上了，包括进这家店算命可能都是警察设计好的。

    这么想，她就想通了。但她仍抱有一丝期待……兴许是搞错了呢？

    毕竟她一直觉得她遇到的真是个绝世好男人。

    -

    附近的小咖啡厅里。

    林雀和戚寒枝坐在离女青年几个位置远的卡座里，边上还端端正正坐着一只橘猫。李咪咪平时都是能瘫着绝不坐着，但因为对戚寒枝有点本能的惧意，他愣是克服了自己想趴下的心，好好一只猫，坐得比军训站军姿的人还要直挺挺。

    要不是林雀非要拉他过来，他才不愿意来这儿。

    戚寒枝帮林雀点了一杯果汁，林雀说了声谢谢，心里直纳闷，一般到咖啡厅点的不都是什么美式什么拿铁，戚寒枝怎么会给他点一杯果汁？

    他怎么知道他喜欢喝这种？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嘀咕一阵，并没有问出声，万一只是人家随便点的，他这么一问未免也太尴尬。

    可干坐着也别扭，林雀先找了个话头：“我估计她对象就是个妖怪……你那里有什么遮妖气的道具不，借我用用？我怕等下犯罪嫌疑妖来了，发现有同类在这，会有所警惕。”

    戚寒枝却果断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你不用，你身上不会有那种气息。”

    林雀一怔。

    这是第几次了？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照妖镜就照不出他，邢欢没发现他是妖怪，他是人形的时候李咪咪没认出他来，现在戚寒枝也这么说。

    戚寒枝又说：“这猫是要遮一下，他身上有点味道。”

    李咪咪：“喵！”妖气就说妖气！不要说有味道！显得他多不爱干净似的！

    戚寒枝在李咪咪脑袋上拍了拍，嘴上念了几句，李咪咪身上的妖气暂时就都匿了起来。

    林雀：“嚯，好厉害。”

    戚寒枝垂眸，心说，这是基础中的基础，都是以前您教我的。

    不过还没来得及再感慨什么，戚寒枝就察觉到了自门口来的动静，他低声道：“来了。”

    打门口进来一个打扮得很是标新立异的男青年，上身红配绿镭射皮外套，下半身精神小伙九分裤，一双红色豆豆鞋是这整身搭配的画龙点睛之笔。

    林雀痛苦地闭了会儿眼睛：“……这就是受害人所说的好帅？”

    再往上看去，这妖怪不知对红绿二种颜色有什么执念，浇了一头发胶的脑袋上也挑染了点红绿……长相嘛，也就是普普通通平均水平，不能说难看，但也是让人看完记不住的那种。

    红配绿的精神小伙迈着颇为风骚的步伐坐到那女青年对面，满面笑容地和对方交谈起来。

    戚寒枝点评道：“也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妖怪，但修行时间估计不久，妖气都不知道藏一下。”

    林雀：“你不是说他犯了好几起事儿了？他这么菜，你们怎么没马上抓住他？”

    戚寒枝解释说：“之前不是我们管的，普通警察用侦察人类诈骗犯的手段去跟这个案子，肯定没有所获的。”

    李咪咪插了句话：“喵？”这是个什么精？你们看得出来吗？

    林雀认真道：“我们村口比较常见的杀马特精。”

    戚寒枝：“……”

    李咪咪：“喵！”去你的吧！没听说过！

    “嗯？”戚寒枝又开始盯着李咪咪看，把李咪咪盯得全身毛都要炸起来。

    李咪咪立刻改口：“喵。”……去我的吧。

    “这么喜欢花花绿绿闪闪亮亮的东西……或许是个孔雀精？”林雀托着腮，一本正经分析道，“不过平日里见到的孔雀都挺高贵优雅的，这个孔雀怎么跟山鸡掉进颜料盆里出来装作的假孔雀似的？”

    “是什么照一下就知道了。”

    林雀吸了一口果汁，又说：“那现在你要抓他了吗？要怎么做？”

    “……其实不用怎么做，”戚寒枝说，“他道行太浅了，就这样直接抓就行。”

    “那多没意思，”林雀站了起来，“看我的。”

    林雀几步走到正在交谈的这对情侣座位边上。走近看可以看出那位女青年委实是有些紧张，频频低头喝饮料，倒是这疑似孔雀精的妖怪很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深情男友，温柔地盯着女青年看，不时说一句“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见林雀过来了，女青年有些惊慌地抬头：“啊，你……”

    林雀眨了眨眼，对疑似孔雀精道：“这位先生看起来和女朋友好恩爱哦。”

    花花绿绿的男妖怪一笑：“这很正常。”

    林雀又说：“那你有没有考虑一下买点小礼物送给女朋友呢？”

    “什么？”

    林雀信口开河：“家里养的孔雀身上刚拔下来的羽毛，一片不够的话可以给你拔一箱，你甚至可以拿它做几把扇子……我们的孔雀都是合法家养的哦，用精致鸟粮喂养……孔雀羽毛保证是真毛，可以给你看看拔毛过程。”

    男妖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脑袋上挑染的绿毛跟着抖了抖：“你有病吧？！”

    林雀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只是推销一下商品，你不喜欢不买就是了，怎么乱骂人啊……这位小姐姐，你看你对象怎么这样啊。”

    男妖怪紧张地看向对面的女士：“我这是……”

    林雀趁着这妖怪支支吾吾的时候，趁热打铁道：“小姐姐喜欢孔雀羽毛吗？”

    “喜欢……吧。”

    本来那男妖怪还想努力在“女朋友”面前维持一下翩翩风度，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就绷不住了：“你怎么可以喜欢这种制品？！你怎么能妄想从孔雀身上拔毛？！”

    作者有话要说：　　【2021.7.6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