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要走，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停下脚步，一颗心狂跳。他的掌心有些潮湿，牢牢地贴着我的皮肤。我红着脸抬头，看到他深深看向我的目光：上车吧，防止堵车。

    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了起来，我坐了那么多年的后座，居然第一次觉得陌生。他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抓紧了。

    我一阵酸，眼眶已经发热，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他猛地刹车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伸过手臂拉住我的手，圈住了他的腰身。那一路，风大得听不到我的哭声，我就那样张着嘴无声地哭着。路人纷纷侧目，不会有人懂我的悲伤。

    那天在我的考场教室门口，他伸出手揉乱我的头发，眼底有些疲倦，却又有些释然，他说：加油，我的娟娟。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最后一颗糖，小心翼翼地送入嘴里。五味陈杂，酸甜苦辣。

    我的李昀锦，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去你向往的远方翱翔。而我，不会再做你的负担了。

    我没有資格去a大，也没有选择任何一所a大附近的学校，我逃得远远的，当远远看护的月光，不做阻挡你们的墙。

    只是上帝一定很爱开玩笑，明明三个人都约好的拉钩、盖章，竟没有一个人抵达。我没有去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如斯一起填的志愿，到最后我们都偷偷更改了；为什么李昀锦一直想去a大，最后却选择了留在本地报了一所警察学院。而陪着他的，是纪如斯。

    他的后妈宋女士常常打长途电话给我，甚至难得地说过一次想我。哦，她还提起了李昀锦，说有一次他带了个女孩回家。

    挂断电话，我接过了面前冲我表白的那个男生怀抱着的鲜花。

    如斯在电话里惊讶地大叫：娟娟，你终于喜欢男孩啦！

    说着，她匆匆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

    我听到李昀锦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你记得让他随身带点糖，防止你不吃早饭会晕倒。

    我撤撤嘴，没告诉他我在寝室里堆了一柜子的方便面。

    很快，我便和那个男生分了手。不是我先提的，而是对方觉得我太不热情，我想改，却改不了。

    中秋节的时候，我答应了宋女土回家，还带了一些特产，想送给李昀锦和如斯。我提前到了他们学校，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他依日穿白衣黑裤，头发剪短了些，倒显得更精神了。

    几个月没见，他似乎突然长成个男人了，低头走路，沉默稳重，有路过的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正打算走近，纪如斯自他的身后追上来，长发披肩，裙角翩跹。

    她笑得灿烂，将手中的一堆书递到他怀里，甩着手撒娇：重死了，喏，都是你要的书。

    我迅速躲到墙后面。后来特产我自己吃了，还跟宋女士说我的车票买错了，然后我独自坐上了返程的火车，一个人对着玻璃窗顾影自怜。林娟，你凭什么不开心？

    火车走走停停，我闭着眼趴在小桌案上，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李昀锦酷酷地走到我的面前，接过我的书包甩在自己肩后，大步走路。走一段他便停下来等我，我嘻嘻哈哈地笑着追上去。猛地一跳，跳到他的背上。

    手机振动，身边的乘客提醒我。我一睁眼，来电显示是李昀锦。

    娟娟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怎么没回来？

    我瞬间清醒过来：哦，是我男朋友突然决定带我回他家，对不起啊。

    他轻笑一声：那是我看错了，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好像你，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挂断电话的时候，李昀锦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

    月光朗朗，而我们，并不圆满。

    寒假你总要回来了吧。如斯也埋怨起我来。

    我订了车票，却没有提前告诉他们。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裏着羽绒服，小腹一阵剧痛。我停下来，坐在行李箱上，抱着膝盖给我妈打电话。电话没打通，迫不得已只好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李昀锦，我的确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已经到车站了，可我肚子很痛，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能来带我回家吗？

    他很快便出现在我面前，像无数个曾经那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黑糖塞进我嘴里，然后把我背到背上。我疼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他一边焦急地等待出租车一边埋怨：你自己的生理期，怎么永远也记不住？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男生，比我自己还能记得准我的生理期呢？

    李昀锦我虚弱地叫他。

    嗯？

    我勾了勾嘴角，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我很后悔

    雪花纷飞，淹没了我细碎的呢喃。

    出租车一路缓行，停在了大院门口。李昀锦扶着我往里走，我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门口的纪如斯。她身上穿着一条单薄的黑色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红色的细高跟鞋，肩上披着皮草小外套，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听到声响，她猛地抬起头，画了精致眼妆的眼底一片震惊。

    如斯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李昀锦的手，可他却牢牢抓着，力气大到我无法抗拒。

    纪如斯趔趄着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踩着雪绕着我们走了一圈，最后扑味一声笑道：林娟，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晚上约了李昀锦，我们有约会的。他答应了我的，可他却临时爽约了。我还以为是多么重要的事呢，原来是你回来了。

    李昀锦脱下自己的大衣，迅速帮她裏好。

    她奋力推开，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算了吧李昀锦，我努力了那么久，你还是看不到我。我累了，真的好累，我不要你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伸出冰冷的手棒住我的脸：娟娟，我把他还给你了。我骗了你，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他只是从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而已。祝福你们，我祝福你们，你们大概都忘了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以前你们都会陪我过的我的生日啊！林娟！

    是啊，我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