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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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好恶心,但很痛快。...)

    鞭、鞭尸?

    温疏眉小脸煞白,打了个哆嗦。

    谢无侧躺下来,以手支颐地笑看着她:“你不是做噩梦吗?把元凶拖出来鞭尸一顿,或许就好了。”

    温疏眉又打了个哆嗦。

    这人……这人在说什么?拉出来鞭尸一顿怎么会好!她大着胆子想了一下,许至儒现下应该不是成了一具枯骨就是一副干尸,不论哪一种,大约都会让她的噩梦变得更恐怖。

    况且他下葬时还流了奇奇怪怪的浓水,谁知道尸体腐烂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这般细作设想,想得周身发冷。谢无不知她在想什么,却看出她害怕,嗤笑一声:“不去就算了。”

    他边说边阖眼,不多时,却闻身边犹犹豫豫吐出一声:“去……”

    他又睁眼看她,她脸色仍不太好,瑟缩地低着头:“鞭尸……鞭尸算了。但我……想去他坟前看看。”

    她虽早知许至儒死了,京中还盛传这人是被她克死的,却从未亲自去他坟前看过。

    眼下谢无的话让她想试一试,或许真真切切地看到墓就在眼前,她就不怕了呢。

    “行。”谢无点头,应得爽快。

    “督主能不能……”温疏眉察言观色,小声与他打商量,“能不能差个人陪我?我有些怕。”

    他眉心一紧,唇角勾起一弧意味难言的笑——她在想什么?

    他会让她一个人去那种鬼地方?

    温疏眉被他看得发怵,抿一抿唇,声音放得更轻:“谁都可以……只要有个人……”

    “我与你去。”他开口。

    她蓦地噎声。

    “乖,睡了。”谢无又伸手将她一环,半搂半按地令她躺了下来。温疏眉想着心事,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一靠,他睃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手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的后背。

    她今日一定很累。担惊受怕了大半天,夜里又被噩梦惊醒。现下这样倚在他怀里都已没精力多想什么,不知不觉就已沉沉入睡。

    谢无往下挪了两寸,脸对着脸,仔仔细细地凝视她。

    她脸上尚有泪痕未干,印在凝脂般的雪肌上,窄窄的一道。

    他曾经以为她这样的小姑娘都是爱笑的,没想到她这么能哭。

    是这世上会让她哭的人太多了,

    连他都成了其中一个。

    .

    翌日上午,青灰万字暗纹的车驾自谢府前驶出,离了颁政坊,径直向西而去。车厢不大,谢无正朝车帘的方向坐着,温疏眉坐在侧边,略一颠簸,便与他膝头相碰。

    二人又没什么话说,氛围多少有些尴尬。温疏眉低着头闷了半晌,终是逼出些话来说,抬头问他:“督主后来睡得可好?”

    谢无斜眼,居高临下地给了她一个笑容:“不必这样没话找话。”

    “……”她讪讪低头,不再吭声。谢无想了想,拉开手边小柜的抽屉,取出一方木匣递给她:“吃着玩。”

    温疏眉打开匣子,里面放的是果脯。

    久坐马车容易反胃,果脯酸甜,吃下去便能舒爽一些。从前温府在的时候,家中的马车里也都会备上一匣。那时她专爱吃各样甜点,爹娘却怕她吃多了牙痛,不许她多吃。

    她后来就学会了乘马车时悄悄摸些果脯藏起来解馋,觉得自己很是聪明。现下想来,车上的果脯少得那么快,爹娘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只是没有揭穿她罢了。

    温疏眉回想过去,想得出神,眉眼间便染了笑。谢无侧眸,抱臂看着她,见她纤指拈了一颗金桔果脯出来,檀口轻启,小小一枚果脯还要咬着吃,斯斯文文,觉得还怪好看的。

    然后这一路上,他就眼看着她这样时不时地拈上一颗,以这斯斯文文的姿态将果脯吃了半盒子。

    待得马车停稳,他起身便信手揭帘,先下了车。温疏眉将匣子盖好,收回他手边的抽屉里,也跟着下车。他回过身来扶她,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把手交了过去。

    落地站定,她抬眸一看,面前是一方青砖规整的院子。

    许氏一族的祖坟。

    他昨日那句“许至儒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让她恍神间想到了荒山间的孤坟。现下见了这样的院子,想想便知这才正常——许家也是京中大族了,接连几代高官厚禄,祖坟自会修得像样。

    一旁,孙旭恭恭敬敬地将一只沉甸甸的蓝粗布兜子交到谢无手里,谢无垂眸扫了眼:“没味?”

    孙旭缩了下脖子,面露难色:“小的各家问了一圈,臭了的没人留着。”

    “罢了。”谢无淡声。孙旭松一口气,躬一躬身,转而行至院门前,叩响门环。

    “笃笃笃”三声,里头应起一句:“来了”。等了两息,院门就打了开来,一小厮睡眼惺忪:“您是……”说话间视线一转看见谢无,周身顿如触电般打了个哆嗦,慌忙将院门打开,在门边噤若寒蝉地跪地:“谢谢谢谢谢谢……”

    他舌头打结,“督主”两个字半晌都没说出来。

    谢无笑意懒懒,揽着温疏眉走上前,迈过门槛,一枚碎银掷到了小厮跟前:“不谢。”

    温疏眉哑然。边随他径直往里走边回头,便见那小厮哆嗦着叩了个头,拾起碎银,一溜烟地跑进门房里,紧紧地阖上了门。

    可见谢无的名声真是不怎么好。明明在赏人,还是让人跟见了鬼似的。

    转回头来,她举目望去,偌大的一片院子,一眼难望尽头。院中石碑林立,葬着许家数代人。四周围还有房舍数间,想来除了守陵下人的住处,应还有祠堂、佛堂一类的地方。

    谢无瞧了瞧,带着她直奔西北侧,轻车熟路的样子。她不禁诧异,不懂他缘何对这许家祖坟如此熟悉,到了近前一看才知,原是不必多么熟悉,实是这许至儒的墓太显眼了。

    ——整个院子里,各处墓边都干净整洁,唯这一处,偏像久无人烟的样子。墓边杂草丛生,石碑上也攀了青苔,遮了原本精心篆刻的字迹。

    温疏眉直看得困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谢无并不忌讳什么,直接倚到了侧旁的一块墓碑上,抱臂轻笑:“你知道邱玉真人吗?”

    “知道。”温疏眉点头。当今天下的得道高人里,邱玉真人是数一数二的。

    谢无啧声:“许至儒过五七那天,闭关已久的邱玉真人出了关,下山途经京城,见京城上方妖雾环绕,就寻了来。一直寻到许家,告诉他们许至儒原是邪魔所化,如果好端端转世,必还会投生在许家,搅得许家世代不得安宁,直至人丁凋敝,绝了后才算完。”

    温疏眉心生惊异,杏目圆睁。谢无沉吟回思,又续道:“便是不转世也不算完,他葬在这里,便会吸许家的福德、子孙寿数。除非……”

    他顿了一下,眼中含了笑:“除非无人供奉,任这墓风吹雨淋。如此失了香火,他在阴间便修不了道行,时间久了,只得改投别家去,许家自可破局。”

    温疏眉直听得心生敬畏。诸如这般的神鬼之说,她儿时也听过些许,亦知得凡婚丧嫁娶一类的大事,有些头脸的人家大多要请高人来择个吉日。但她对这些素来都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眼见这样一座坟因为这类说辞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大是震撼。

    她忍不住地追问谢无:“这些说法是真的?”

    “我哪懂这些。”谢无笑音短促,又一睇那青苔满布的墓碑,“要骂就骂,尽兴而为。”

    温疏眉薄唇一抿,转过头,直视过去。

    这块碑底下埋着她最怕的人,她四年来最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她站在这里,看着那被青苔攀爬的名字,依旧觉得刺眼。

    她于是在心里骂了起来:

    许至儒,你个……你个为老不尊的老混账!

    泼皮无赖!

    你个……你个……

    更多的话,她便是在心里也骂不出了。高门大院里长大的姑娘,从小被教导得温柔贤淑,不会那许多市井里骂人的浑话。

    她不禁觉得不畅快,便在心里又默念了许多遍“你死了,我不怕你了!”“不要脸是你的错,不是我的!”一类的话。

    正自要再想些新词,耳边疾风“嗖”地一过,不及回头,便见一物啪地撞在墓碑上,磕了个粉碎。

    外头的硬壳掉到杂草里,蛋黄蛋清却糊在了青苔上,湿嗒嗒的,瞧着怪恶心。

    温疏眉猝然回头,谢无正从布兜子里再捡出一枚鸡蛋,见她一脸愕色,就皱了眉:“上坟不得带点东西啊?”跟着就抛了抛手里的蛋,问她,“你来一个?”

    温疏眉直觉得开了眼界,

    她从没见过这样“上坟”的。

    短暂的踌躇之后,缠绵四年的恨意便令她走了过去,接过谢无递过来的鸡蛋,转身走回目前。

    她想起了谢无与孙旭在院门口说的话——他原该是想找些臭鸡蛋来的。

    但没找到,真是可惜了。

    “啪”,又一枚蛋撞在了墓碑上,粘稠的液体渗进青苔,滴里搭拉地往下垂。

    好恶心,却也痛快。

    “再来一……”她边说边转身,目光所至,声音辄止。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后,与她近在咫尺。她这样猛地回头,差点撞到他。

    一股莫名的局促忽而涌起,她噎了噎,声音低下去:“再给我一个。”

    “给。”谢无一递,将整只兜子都给了她。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他比她高很多,垂眸看着她,犹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总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疏冷,现下却莫名觉得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