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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铎纲

    “这人……”铎纲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人。紧接着抬起头来,看向帕安伦娜,看着后者秀眉微皱,他说,“此人应当也是一位……也许是骑士,也许是佣兵,但是肯定是一个骑兵。”

    “我同意。”帕安伦娜点了点头,说。

    铎纲刚才就注意到,这个人手掌和虎口上都有明显的硬茧子,很明显是常年握持刀剑和常年牵握缰绳而导致的。双腿微微内翻,略有罗圈,这是常年在马上夹持马肚导致。其脚的脚心和脚后跟也有摩擦留下的老茧,这种老茧则来自于马镫和马刺。总的来说,此人必然是精于马上功夫,刺击格斗的马战之人。

    铎纲在思考,他是不是一个骑士,有贵族身份的那种,这个其实不好猜测,毕竟他没有证明家族姓氏的纹章,但是他是一个骑兵,这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看这个人的面孔,棕褐色头发,深黑色双瞳。眼窝深陷,眼睛硕大。和大部分刚铎贵族一样,他留着络腮胡子,而高鼻梁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铎纲看着这个人,尽管武装衣被撕破了,而且有大小的伤口,但是他的正面并没有看到什么致命的伤口。扭头去看了一眼帕安伦娜,后者和铎纲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同决定将其翻过来。

    而他的背后……果不其然啊!

    是的,他背后的武装衣也已经被带出了许多的缺口,而且一道伤口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周遭的血颜色暗淡,看样子伤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两个人把衣服解开,这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铎纲仔细地看了看,好险啊,若不是这肋骨挡住了剑锋,这一剑下去,恐怕心脏就保不住了。铎纲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人,一字一顿地说,“看目前这架势,他……他应该是——遭到了袭击,从背后挨的一下子。”

    帕安伦娜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铎纲的看法。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吗?”铎纲问。

    一旁的人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铎纲打开了那个小袋子,发现袋子里有一枚小小的钱币,而且这枚钱币上的浮雕……

    “这是……这是萨兰德的钱币。”帕安伦娜低声说,“这是一枚……金德兰。这和你那金纳尔一样,是硬通货。”

    “只有这个吗?”铎纲问。

    那人点了点头。“在其贴身的衣服胸前发现的,大人。”说着,那个女人将一个棕色的袋子递过来,说,“就是这个袋子。”

    “谢谢啊。”铎纲尽管心里嘀咕着这不是破坏证物吗?一边看向那个袋子。袋子上沾着血污,何其的脏。铎纲顺手将钱放进袋子里,紧接着站起来,“你不要害怕,女士,我并不是什么大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此时,那个女人为铎纲等人带来了一些吃的。铎纲看到那是几块面包和一锅汤一样的东西。老实说,那个面包并不好吃,铎纲一度怀疑这不是面包,而是盖城墙用的砖头。铎纲咬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和自己闹独立了,仔细咀嚼果不其然有很多细密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些沙砾。

    铎纲心说这面包是吃不好了,喝点汤也好,便盛了一碗汤。老实说,这汤……铎纲一看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怎么说呢……反正自己的一切,精神上还是常识上,都在告诫自己,这碗汤千万不能碰。再看看其他的人,尤娜倒是喝了一些,但是也略皱秀眉。狄安弥娜闭着眼睛灌下去几口,然后便到一边去了,估计是吃不下去。最惨的是兰马洛克和达乌斯,特别是兰马洛克,眉头紧皱,和面前摆放着毒药差不多感觉。

    铎纲笑了笑,便走到了兰马洛克面前,笑着说,“爵士啊,这么……怎么不吃啊。”

    “骑士长大人……”兰马洛克有着难堪地说,“这……这是……吃的?”

    “当然了,”铎纲笑着说,“这是吃的啊。”

    “这——”

    “哎,兰马洛克爵士,您常年在刚铎城中,而且是贵族,自然吃不惯这些,但是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能吃这个已经是很好了。哎……民生多艰啊……”

    “就是!”尤娜此时估计是吃完了,坐在铎纲身边,对兰马洛克说,“看看你成天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真是令人生气!现在看到了吧?我就是吃这个长大的!”

    “哎,兰马洛克爵士,尤娜,你俩就不要吵了。”铎纲发现这尤娜阶级斗争的意识真的很强啊,不放过任何一个向着兰马洛克发起攻势的机会。

    “不是……大人,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你要知道,在我出生的村子里,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可以提供这种面包的面包师。连着东西都不常吃。像我这样的女孩,要想和他们这样登堂入室,要么去做修女,要么只能去做妓女!他居然这么说话……真的是……真的是……”

    “您看大人,您官比他大,出身比他好,您看看您,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谁都彬彬有礼的。您再看看他,官儿不大,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官大……”铎纲和兰马洛克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

    “好了,别生气了。”帕安伦娜走过来,温和地拍了拍尤娜的肩膀,低声说。尤娜朝着兰马洛克哼了一声,紧接着就离开了。只留下铎纲一个人坐在那里,和兰马洛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了一会儿,铎纲看到那个女人,想到什么,便走到了那个女人身边,低声问,“女士,无意冒犯,但是……能否容在下问一下,他……”向着那个人努努嘴说,“是您什么人啊?”

    “嗐!”那女人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位大人,看您说的,要是我有这么个亲戚,还用得着这么苦的过日子吗?他是今天早上,我在河边发现的,沿着水流漂过来的。我看他还有脉搏,就把他抬回了家……然后就到了晚上,您,还有其他几位大人……这不嘛,就来了。”

    “哦,这样啊。”铎纲点了点头说。

    这个时候,尤娜探过头来,问道:“婶婶……这……我……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虽然不富裕,但是也算是安宁祥和。可是这怎么如今,就剩下如此萧瑟的一副景象啊?”

    “对啊。”铎纲想了想,问道,“尤娜和我说啊,这个地方远离苛政和战祸,也算是个世外桃源。怎么……”

    “哎,这样啊。”那个女人苦笑了一下,说,“其实啊,大人,尤娜姐妹说的一点都不错,她上次来的时候,其实……确切地说,也就是去年之前,我们这儿啊,确实是这样。”

    “哦?”

    “我们这个地方有山有水,平日里上山,能弄到些野味,换些皮货和肉,而种地弄到些粮食也不错。虽说不能算得上富裕,但是也绝对充足。再加上您看啊,这外面是一道峡谷,地势险要山路崎岖,这战祸也不大容易波及到。哎,而且您不知道,我们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老爷,因此啊,哎,也不用交那苛捐杂税,这外人啊,羡慕我们的大有人在啊。”

    “可也就是……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一队步兵开进了我们村子,然后就进了山,把山封起来了。说这山是老爷的,叫……叫什么……马……”

    “马尔斯?”兰马洛克低声说,“霍伊特·马尔斯?大人,他是艾瑞斯城的领主,也是刚铎大主教和东岩地大主教。”

    “对对,就是叫马尔斯。”

    “你接着说。”铎纲问道。

    “说山是老爷的,我们不能进去。有人不信邪,真去了。结果啊,哎,就被活活绞死在了村口那个平台上。”

    “岂有此理!”兰马洛克的声音响起来,“领主扩充领地需要严格的步骤,如果有兵就能扩充领地,这不是乱套了吗!”

    “爵士稍安勿躁。”铎纲说,“这位女士,请您接着说。”

    “然后我们也知道了,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地方了。但是这虽然不让上山了,但是却没有让我们交税,也没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一想啊,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下去也挺好,就没再怎么着。”

    “可是没想到啊,又过了一阵子,好家伙啊,又是一队士兵杀进来了。这次可不都是步兵,还有马队呢。”那女人说,“进了村子见了男人就抓,见了女人孩子就杀。最后把百余号壮年男子都绑走了,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反正这人一去啊,就再也没回来。这个村子里算上我们娘俩还有十几个人,都是些女子和孩子,也没能力管那么多地,这所以啊……日子就……唉。”

    尤娜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铎纲也实在听不下去了。长叹一句“百姓苦啊”,便离开了那个地方,看着外面萧瑟的村子。一边为这些无辜的人感到难过,一边思考。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

    “想什么呢。”此时,叶莲娜的声音响起来,“天天和人家伦娜黏在一起,怎么,忘了你身边那个人形计算机了。有没有搞错,我是生化人,我也算……人……我也会吃醋……”

    “你有没有搞错!”铎纲真的快让叶莲娜给逼疯了,天天没皮没脸的在自己身边插科打诨……他想说什么,叶莲娜压低了声音说,“怎么了……这个马尔斯有问题?”

    “相当大的问题。”铎纲说。

    “那怎么办?”叶莲娜低声说,“难道……咱要向你当年对付兴敏那样,诈他——”

    “难。”铎纲说,“在原夏的时候,我一来位高权重,二来手握重兵,三来,我有皇帝,包括后面有璇儿给我撑腰,自然不怕他。但是如今,我一来只是个骑士长,二来我只有巡阅权,即使是大公,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敢对这样的一位大贵族怎么样,况且我们呢。”

    “嗯。”叶莲娜说,“是啊……和你在一块,呼风唤雨久了,突然寄人篱下,反倒不习惯了。”

    “一,呼风唤雨的是我,寄人篱下的始终是你;二……我向你保证,不出一年我绝对再一次呼风唤雨……叶莲娜,你去休息吧,我想自己想点事情。”

    铎纲在想这一切的根源,俗称动机。

    这个马尔斯家族为什么要大动干戈的进山,却不管当地的人。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如果说是为了领地和税收,那么一没见到官吏,二没见过士兵。如果是为了劳动力,那么何必大动干戈,还需要封山。况且艾瑞斯城附近人口众多,经济发达,他完全不需要节外生枝啊。

    难道,这山上有古怪?那么,这山上到底有什么?

    铎纲越想越觉得蹊跷。站在寒风中,静静地想着,除了吐了一口血,几乎是一动不动。直到那个女人过来,告诉他床铺好了,请大人安歇。当然了……说是床,其实就是大通铺。整个屋子里连家具都没有,何来都床和枕头呢。

    就在铎纲打算找个地方躺下的时候,他看到地上躺着一枚金德兰。这一行人都不是萨兰德人,哪里来的金德兰?他们身上只有一些金龙。此时,铎纲忽然想到了什么,往自己的兜里一摸。。

    那个人的钱袋子空了,什么都没有。

    “咦?”铎纲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便拿起来那个钱袋子。此时,他这才发现,这个钱袋子上有一个巨大的破口。

    “嘶……”铎纲倒吸了一口凉气,“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