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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休伊

    休伊·埃尔达林特小心翼翼地翻上山。这个时候,这座山上真的挺冷的。小风儿从自己的衣服的领子里吹进去,如同细小的钢针刺在自己的皮肤上。即使是身体素质再好,休伊·埃尔达林特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几乎是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从山顶上俯瞰着霍伊特·马尔斯的军营,以及军营中来来往往的人。

    这座山的这个山岗上,从下面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艾瑞斯的军营。这座军营是旧城堡的延伸部分,位于艾瑞斯堡的正门“獠牙门”门前的山坡上,确切地说,这座军营是修筑在高高的悬崖上的艾瑞斯堡的门户,某种程度上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座军营的结构几乎和大部分刚铎的军营是一样的。有和城墙连接起来的宽阔的马道,以及石头砌成的营房。城墙上修筑有塔楼,然后部署着带着弓弩的军士以及用来报警的铜钟。然后下面是校场。校场上摆着巨大的,用于集合士兵的皮面大鼓以及用于行刑的木桩。刽子手的房间在木桩一侧,一把巨大的行刑用的大剑挂在门口。

    然后是几排两层楼到三层楼不等的营房,巨大的木门外面是武器架子,可以看到这里驻扎的士兵们使用的武器,长戟、双手握持可以砍断战马的骨头的大剑以及放在地上,可以形成堪比城墙坚固的阔盾。营房里突然间响起来了号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鼓声和钟声。可以看到不一会儿营门便打开了。一个个身影从营房里冲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把板甲衣胸甲的束带束好,同时从武器架子上拿起来武器。

    休伊·埃尔达林特冷冷地看着营房。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艾瑞斯的这座军营当中的情况了,每一笔建设军队的钱,掌握这里的财政大权的他都是看到,并且签过字的。休伊·埃尔达林特看着军营的城墙上悬挂的旗帜,这是刚铎大主教的旗帜。

    东岩地的领主,其世俗的身份是艾瑞斯公爵和东岩镇守,而其在教会的身份是刚铎大主教。尽管这位所谓的神职人员可以结婚生子,但是这个头衔的确是整个刚铎为数不多的不能世袭的贵族头衔。因此从理论上说,这个头衔的人可能出身于任何家庭——远了的不说,现在的艾瑞斯公爵霍伊特就不是大贵族出身——他是猪倌儿的孩子,还是最小的,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顺便说一句,在这片土地上,猪皮是一种蔑称。在他成为艾瑞斯公爵和刚铎大主教的时候,这片土地上就有一些大贵族形容这一事件为“用猪皮冒充金丝”。不得不说,这种说法充满了讽刺意味。

    这座军营里驻扎的军队都是霍伊特的军队。刚铎的军制中,城市卫队和巡警队由城市负责,而城堡中的军队则是领主的军队。领主的军队在平时,以他的亲卫骑士帕拉丁和领地里的方旗骑士,以及其他的军士组成。

    考虑到霍伊特在这一地区的地位,他有资格组建一支敕令军团——不过休伊·埃尔达林特并没有看到这支军队。

    他仔细地数了数,这个军营里大概有两百多名枪骑兵,其中大概四十名左右是带有军旗的方旗骑士或者是从封地征召的骑士;以及六百多名军士。

    可以看到一些剑士和长戟兵穿着银色的胸板甲,除此之外的则穿着板甲衣,弩手是清一色的锁子甲——埃尔达林特知道,这些穿胸板甲的是第一排长戟兵。最后出场的是号称假面的那个霍伊特以及他的四名帕拉丁。可以看到这四名帕拉丁无一例外,都穿着黑色锁子甲,并且披着白色的罩袍,罩袍上没有纹章。

    休伊·埃尔达林特很清楚,索玛特费里克和帕拉丁的数目在刚铎是有严格限制的。一个公爵最多有八名帕拉丁,大公爵或者是各领地选帝侯为四名索玛特费里克和十二名帕拉丁,而执政大公和海间地选帝侯则是拥有八名索玛特费里克和十二名帕拉丁。但是在这边一看……

    休伊·埃尔达林特奇怪的看着,除了四名亲卫骑士帕拉丁之外,什么都没有。

    休伊·埃尔达林特有些奇怪。

    他实在是无法猜准这位喜怒无常的大贵族内心是如何想的。刺杀铎纲爵士失败后,他选择了更加危险的计划,那就是派遣最精锐的敕令骑士在屠杀了战锤门的守军之后,以加强防御的名义派遣士兵进入驿馆,找机会刺杀铎纲爵士战。从这个人打算策划战锤门的事件开始,休伊·埃尔达林特就觉得这个事情不大靠谱。

    拜托,那位铎纲爵士何其的聪明,用这么一个方式绝对不会骗过他!

    果不其然,这位爵士严厉而不蛮横的谢绝了这个看上去就缺乏善意的请求,并且他很快就有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血百合佣兵团,其总兵力和公爵的军队不相上下。

    于是,这位公爵选择了铤而走险。

    但是你铤而走险就铤而走险吧,你至少得保证你手中的军队的数目足够吧……很遗憾的是,至少在这里,休伊·埃尔达林特并没有看到足够的军队来进行战斗。说是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控制艾瑞斯然后竖起反旗……老实说有点天方夜谭。霍伊特绝对没有出其不意和擒贼擒王的优势,这一点休伊·埃尔达林特可以无比的坚信——直到炎热的月海之南出现足以埋没战马的积雪,他都会相信!

    因为他可以确定,铎纲爵士肯定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行动,不然他没有必要去征召佣兵团。也许就是现在,血百合佣兵团的枪骑兵正在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赶来。

    那边那位公爵在大声喊着什么,让然后听着下面的士兵也在那里无比兴奋地喊着什么,动静巨大似乎能把天震下来。

    然后,霍伊特·马尔斯公爵的佩剑向着一个方向一指……

    营门外出现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的那个一身鳞甲,长摆到膝,女子则是裹着白色的罩袍然后下面是板甲衣和板腿甲——在那一瞬间,休伊·埃尔达林特就认出来了这两个人——男的那个肯定是兰马洛克·罗萨克爵士,女的肯定是莫琳娜·拉尔斯小姐。就看到两个人,两匹高大健美的白马,两把闪闪发光的利剑……

    可以看到这霍伊特有点发愣——其实休伊·埃尔达林特自己也有点发愣。这种骑士之间的决斗决定胜负的战斗方式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几乎销声匿迹几百年了……历史书里记载的最后一个还能这么决斗定胜负的应该就是少鹰王了吧……他死后真的没有谁听说过还有这么打的……

    但问题在于,这种时候不能退缩的。尽管战争的方式改变了,但是这种作战方式在军中带来的士气加成并没有什么改变。如果霍伊特不应战的话,他会失去声望和荣誉——在以骑士传统和英雄史诗出名的刚铎,这是不可容忍的事情,即使是猪倌儿的孩子也不例外。向扈从叫了一声,一个扈从递上去骑枪。紧接着霍伊特重重地踢了踢马肚子,策马冲向了兰马洛克爵士。

    一匹棕栗色的战马和一匹美丽的白马在幻化成了两个带着颜色的影子,距离在迅速地减小,双方在迅速地接近。休伊·埃尔达林特可以看到,那位公爵并不打算和那位做过卫队长,现在似乎还是卫队长的骑士用骑枪决胜负,闪电一般他将骑枪的枪头倒过来,粗大的枪杆如同一柄巨大的流星锤,直接撞向兰马洛克爵士的胸口。但是兰马洛克身体一闪,和这“流星锤”擦肩而过,但是同时骑枪的枪尖对准了霍伊特·马尔斯的脖子……

    如同两座山剧烈的相撞,休伊·埃尔达林特发誓,骑枪碎裂的声音在他的位置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着两个影子逐渐有了清晰的形体,休伊·埃尔达林特看到,一匹马上还坐着人,是一身银甲的兰马洛克爵士,而另一匹马上则是空空如也。

    可以校场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看着铠甲像是霍伊特·马尔斯。距离太远了,看不清那位仁兄到底是什么状态,也许是颈部被刺进去,血如同小喷泉一样奔涌;也许是扎在胸口上,血流如同洪水一般……但是可以肯定,胜利者是兰马洛克爵士,他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如同玩一场简单的游戏。

    可以看到四位亲卫骑士帕拉丁冲了上去,想为他们的主君报仇。仔细看看身板,休伊·埃尔达林特觉得这四个人是鲁道夫爵士、皮尔逊爵士、安德鲁爵士和沃尔斯顿爵士。但是莫琳娜骑着白马,如同一道闪电从人群中劈过去。并没有锁子甲护喉的鲁道夫爵士似乎是被佩剑切断了喉咙,如同撞上攻城锤一样从马上摔下来;皮尔逊爵士似乎被剑背打中,也从马上跌了下去,紧接着是安德鲁爵士,最后是沃尔斯顿爵士……

    莫琳娜几乎在一瞬间,将沃尔斯顿爵士的脑袋从脖子上彻底分离。

    当她的马过去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当她轻轻将那人的脑袋提起来,血流如同瀑布的时候……

    战斗看这架势是结束了——能不结束吗?莫琳娜·拉尔斯小姐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就将四位亲卫骑士帕拉丁击杀在了几百名军士面前,而霍伊特·马尔斯则被兰马洛克爵士一枪挑死在军营门口!

    即使是那些已经宣誓效忠过的方旗骑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后退了几步。而在此时,打着血百合佣兵团的旗帜的军士从军营中冲了进来。

    他们齐声大喊着什么。在风声中,这位大人听的并不十分清楚。但是人群的骚动他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的。

    看着这样的一幕,休伊·埃尔达林特微微地一笑。

    “哼,我让你心急,现在好了吧。”他低声说,似乎是在和某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说话,也似乎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也好……你死了,算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