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女爵，我……我是真的有点佩服你……”叶莲娜这边在城中走着，可以看到前面的海岸线和停泊在港口的帆船。在她的另外一边，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你……你居然还能接受的了铎纲大人的一个又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点子。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的。”

    “我吗……”叶莲娜笑了笑，紧接着说，“习惯了呗……他总是能想出一些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鬼点子，不过到不算是没有逻辑和计划直接瞎来一气的蠢点子。而我则就……就只能听他的咯。我是他的扈从，我只听从他的命令。”

    “若是在刚铎，其实他的一些想法倒也是没什么，”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皱着眉头，“但是这次，他是直接让我们帮他找船，还打算北上。”

    叶莲娜看着贝迪维尔爵士，这位忠诚的卫队长低下头，紧紧地咬着嘴唇，说，“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的打算去和传说中的那些古灵精怪的家伙打一仗？拜托，这可是北上，跨越好几个国家的领地，带着军队。而且他现在……”

    “所以他要走水路啊。”叶莲娜笑着说，“放心吧……我猜测，他是不会带太多人的。十二骑士，自己的扈从，加上你还有一部分卫队，我觉得应该二十来个人。这个数目还是可以接受的，你说呢……”

    “可是二十来个人，应该都是爵士和女爵，”贝迪维尔爵士说，“就算是挤一挤也得好几个舱房……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多舱房的船啊……”

    “有……没有？”叶莲娜确认式的问。

    “有……是有……”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但是一般来说这种船都是往渊海跑的船，大部分都在南岩地，这边的话还是以桨帆船为主。偶尔有过月海进渊海的船，那我们真的是运气很好了……”

    “不说了，再去看看吧。”叶莲娜耸了耸肩说。

    其实铎纲做出北上的决定的时候，叶莲娜也是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床上睡傻了吧……怎么……叶莲娜绞尽脑汁也不明白，如今海间地刚刚安稳下来，现在正好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她也指望着铎纲能够放松下来，陪陪镜雅婧妤姐妹俩，毕竟俩人自从和铎纲见面开始不是颠沛流离就是客居他乡。望海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一家人的家……

    可是就在几天之前，铎纲秘密地会见了一个人。这件事情别说是其他的人，即使是叶莲娜当时对此事都是一无所知，是事后才知道的。当时一起去的只有婧妤姑娘。叶莲娜是后来听那天和铎纲在一起的帕拉丁，杰兰特·罗尼斯爵士的转述，她才知道的这件事情。而罗尼斯也是眉头紧皱。

    “那是一个黑骑士。”杰兰特·罗尼斯对他的帕拉丁弟兄和其他的人说，“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个黑马鞭。”

    根据杰兰特的描述，叶莲娜想到，那是一个骑着一匹的黑色毛色的马的家伙，马上挂着两个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着黑色锁子甲而另一个袋子里装着镣铐。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轻质皮马甲和同样是黑色的镶金属片的长装。腰间挂着佩剑和一柄弯曲度很高的弯刀。

    那个人有点驼背，胡子拉碴，眼角上翘看上去不乏阴狠。此人眯着眼睛看着领主会晤厅的大门，然后钻进去。其礼仪居然还称得上是得体。此人和铎纲聊了半天的时间，最后提在了望海城地牢里的八成囚犯，同时还有铎纲奉送的物资，从马匹、刀剑、胡椒粉乃至信鹰一应俱全。

    “黑马鞭……他们是黑骑士中负责招募人的家伙。说得好听点叫征兵官，说的难听点就是一帮子押运囚犯的家伙。”杰兰特皱着眉头说，似乎在描述的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而是一坨摊在路边的腌臜物。其实叶莲娜在和杰兰特等人的交流，以及和常年在东域和北境看这看那的帕安伦娜的对话中，叶莲娜对这些事情略有了些了解。

    简单来说……

    黑骑士指的是暗夜骑士团。暗夜骑士团是少鹰王之子建立的军队，屯兵与北境之北。这支军队在极北之地的原因早已经无人知晓了，历史上湮灭……但是暗夜骑士团自始至终存在。他们的装备是黑色锁子甲、黑色皮甲以及黑色的剑鞘的佩剑，连敕令黑衣军的重装枪骑兵部队的战马的罩甲都是黑色的——至少官面上是这样。

    但是如今，暗夜骑士团的历史已经不再辉煌，而是以各种版本的黑历史为主。帕安伦娜以非常温和的口气告诉叶莲娜，少鹰王之子建立暗夜骑士团的时候，因为少鹰王和以及其子在战争中积累下的赫赫威名，加入暗夜骑士团成了当时的荣耀。没落的失去领地的贵族和难以得到继承权的贵族次子，甚至是放弃了继承权的长子，都将自己的铠甲和罩袍染成黑色，北上加入暗夜骑士团。暗夜骑士团规模最大的时候，足足有五万之众！其中三分之一的人都爵位，其余的人则很多服过“锁子甲役”。

    历史发展，很难有人猜到这支军队驻扎在北境之北到底为了什么。有的人说，是因为这些人的北上可以提供更多的富余土地，减轻当时社会日趋严重的矛盾和大量的反抗课税的叛乱。这个角度来看也不是没毛病，因为这些人中，即使是服“锁子甲役”的人也大多数掌握有五十亩以上的土地。但是帕安伦娜学士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因为暗夜骑士团成立和海间战争结束是差不多的，战争后期会残余下大量的土地。况且当时的战争中大量的贵族战死或者是被处决。被少鹰王击败的国主大多数是以土地和一个公主作为休战的条件。比如卡兰蒂斯王室掌握有的五千亩土地中的三千八百亩地，外加一个安娜公主被作为休战的礼物送给了少鹰王，炼炉群岛当时的戴瑟拉王朝将凯瑟琳公主外加两千三百亩土地送给了少鹰王。而少鹰王一般只是把公主留下，土地全部分给了有功的军士和骑士。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在当时，这种问题其实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也有的人认为，这支军队是不是为少鹰王日后夺下北境和开拓极北创造条件？帕安伦娜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也私下里告诉叶莲娜，她的老师，史林森学士并不同意这个观点。首先，当时的北境已经和少鹰王达成了协议，用舵手河南岸的瞭水城，外加一个公主来换取和海间大帝国的和平，此时再率军北上不但不智，更是不礼。且北境苦寒，海间骑士多来自南滨，这是要冻死人的！至于探索极北那更是无稽之谈——暗夜骑士团陈兵几百年了，也没见着怎么着。

    但是有一点大家都无法否认——随着历史的发展，暗夜骑士团早已经不再是荣耀所在了。现在的暗夜骑士团中，也许有少部分人是有爵位的贵族，也许还有一部分是在城堡长大的私生子，但是其余的人大多数都是逃亡的农奴，还不起债务的人，偷猎者，人贩子、管不住两腿之间那玩意而且犯罪的家伙，以及被抓就剁手的小偷。剑和刀子，他们更喜欢剑，或者说不得不拿剑。

    这也是为什么暗夜骑士团的黑马鞭们要带着带刺儿的马鞭、斧子和镣铐的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没这东西的话，这群人没走到一半可能就得跑没了。

    言归正传——没有人知道铎纲北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铎纲就是打算北上，态度之坚决出乎了叶莲娜等人的意料。叶莲娜知道铎纲想干什么没人拉的住他，只能作罢。然后就和贝迪维尔爵士一起，来到港口找船。

    “就是我们可能要找该港口最大的一艘船了……毕竟坐船的人地位都不低啊……”贝迪维尔和叶莲娜从两个人绕过去，同时经过了一个黑马鞭和他的队伍。

    那个黑马鞭看着似乎是比铎纲约见的那个人略年轻一些。就看到他带着四五个骑着黑色战马，带着佩剑的人。一匹马的后面拖着绳子，那绳子绑着五六个人，还有两三个没有被捆绑，骑着驴跟在队伍后面的自由人。这队伍的后面还有几辆马车，和几队杂役用的驽马。这些牲口带着不少东西——兽皮和布匹以及染衣服的燃料；铁匠用的生铁条；几只信鹰；纸墨书籍；大批油罐；一些打造完成的佩剑、十字弓以及锁子甲；半球状的头盔；成箱的药品和香料。

    “看到没有，强暴犯。”贝迪维尔冷笑着说，“阉割和成为黑衣人，刀子和剑，我想大部分人会选择剑。”

    “不知道上校……呃……大人……怎么想的”叶莲娜低声说。两个人绕了几圈终于来到了望海堡外的望海港。他们几个人所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港和内港。从远处的长长的防护墙里面，内港里挤满了桨帆船、大帆船和单层甲板的平底小帆船。其中有望海城的舰队——叶莲娜看到了十五艘大型桨帆船和五六艘小一点的桨帆船，她知道别处还有更多。此外就都是来自各地的商船了。

    路边的有一些比较急切的海商。他们在那里卖一些异域的香料和珍奇玩意儿。

    “爵士，小姐，来尝尝上等的酒吧。来自红叶岛的酒，浪费一滴都是罪孽！”

    “麦酒，麦酒……”

    “爵士，要看看这来自伊基塔的雕塑吗……”

    叶莲娜经过了五个卖酒的还有四五个卖珍奇玩意儿的，听到贝迪维尔爵士被辛辣的香料刺激着打了个喷嚏外加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女郎险些拉上花船，最终摸到了海港边上。

    海港边上的奴隶广场正在举行拍卖。高台的一侧是一排十字架和一排铁笼子，一队赤着脚的，脚踝和脖颈被铁链锁住并且串成一队的女子被押到高台之后。而高台上则可以看到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和麦酒一般颜色的肌肤的女子被锁链所在木桩上。一个拎着长鞭子的胖子在吆喝着“侍女或者是奴婢，侍妾或者是妓女”一类的词儿，还有人竞价。看这架势应该是从脚镣半岛来的贩奴船——刚铎对掠卖行为严苛禁止，但是对于外国来的奴隶，以及内府奴这两种倒是不怎么禁止。在刚铎，很多领主的城堡中都有女奴，不过主要的用途是陪宿远道而来的客人，此外就是一些内府奴——青卿·布劳恩法理上就算这种。

    不过大部分贵族都更喜欢东域的奴隶，而非脚镣半岛的，顺便一提。

    不过叶莲娜肯定不能让铎纲坐贩奴船北上——贩奴船上住宿条件非常的差。唯一可能比较容易接受的就是……速度快？毕竟条件差又不能让奴隶死在半路上不是。

    再就是桨帆船了……望海城主要还是以月海贸易为主。

    来自海月和卫城——基于奥莉薇娅小姐和狄安弥娜女爵的关系，这两地的船在这里会额外受到礼遇——的桨帆船是叶莲娜并不会考虑的，其他地方的桨帆船也是一样。这些船很难适应风高浪急的渊海深海，更别提渊海的风暴甚至会打断船桨。而且这种船需要大量的桨手，这吃住可都是问题。

    皱着眉头从两艘哈尔斯港的桨帆船，两艘海月岛的桨帆船，三艘卫城的还有一艘阿林斯的桨帆船，还有七八艘其他地方的桨帆船身边经过，狄安弥娜看到了一艘吨位还算不错的大帆船。但是她问了几句就皱了皱眉头。

    这艘船叫“破浪号”，船长是一个缺了俩牙齿的胖老头，外加一个不断向贝迪维尔爵士抛媚眼的女儿在经营这艘船。那个老头如同烤香肠一样油乎乎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报出来一个让贝迪维尔爵士皱眉头的价格。

    这个价格实在是太贵了，而且船舱……叶莲娜怎么打谱也没法让铎纲的所有的人住进去。

    两个人有些失落的离开了这艘船。叶莲娜走了几步，最终拉了拉贝迪维尔爵士的衣服。

    “哎哎，你看那个行不行……”

    “这是艘……”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这是是三桅大帆船。倒是应该能保证生活的不错，可是这个价格可就不好恭维了。而且我不敢保证这玩意儿进了极北还能用，海冰会让她粉身碎骨的！”

    “到了瞭水城再说。”叶莲娜笑了笑，说，便拉着贝迪维尔往船那边去。这艘船名叫“天鹅号”，他的风帆洁白的如同天鹅一样。有着漂亮而高耸的前后塔楼。叶莲娜看到一些水手带着弯刀和斧子从船上下来，顺便将其扔在一边。叶莲娜拉过一个人来，希望能去见一下船长。

    “我就是船长。”

    声音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叶莲娜一愣，怎么还有女船长啊？刚才她就听人说，这个港口有一位金发女船长，那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水手都很好奇“她两腿之间的毛发是不是也是金色的”。而她转过头去，一瞬间可以肯定，这位女船长曾经在卡兰蒂斯王国的海军中服役过。因为她身上，短袖锁子甲的外面是卡兰蒂斯海军中常见的鳞甲。她的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这个穿着卡兰蒂斯海军的铠甲的船长年纪很轻，应该是刚满二十岁的样子。一头金发如同月海的阳光一般。海蓝色的眸子含笑似嗔，嘴唇薄而润，样貌甜美。她朝叶莲娜走来。

    “我是伊丽芙·安杰丽卡船长。”她说，“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多少人？”

    “人不少，都是爵士和女爵。”叶莲娜说，“去瞭水城。如果能去深冬港更好。”

    “可以。”安杰丽卡笑着说，“一个人四百个金龙。如果可以的话，下周的今天，正午前来到港口。食物可以自备，如果吃的惯船上的东西也可以不带。不过你身上应该没有几千个金龙吧……”

    “价格没问题。”叶莲娜说……

    “价格比破浪号都贵啊。”等着出了港口。就听到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你不怕大人他……”

    “放心，不会的。”叶莲娜笑。

    “你怎么知道？”贝迪维尔爵士低声说，“难道……”

    “放心吧，无论船好不好他都会满意的。”

    “此话怎讲？”

    “你看那船长……”叶莲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