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去看看吧，那边据说风景更好。”当婧妤的驯马驮着婧妤缓缓地沿着两侧的哨兵一般的树行进的时候，跟在婧妤身后的那个卫兵笑着说，“可以俯瞰整个冰宁城，我是听宫殿中的侍卫说的……我想您应该……”她似乎对这些事非常兴奋，以至于嘴角都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黛西戴着皮手套的手紧握着骑枪，骑枪顶端矛旗上的飞鹰纹章在寒风中展翅飞翔。看着她嘴角的两个酒窝，婧妤笑了……打量着她穿的锁子甲和锁子甲外的硬皮甲，打量着她的剑带和剑带上挂着的长剑与战锤。这边，她突然想到，眼前这个披着铠甲的姑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嗯，一个身高接近六尺的“小”姑娘。婧妤想到，在铎纲给自己找到的卫队中间，自己就像个洋娃娃一般。

    “是的，的确是个不错的观景台。”在前面引路的卫兵扭头说，“只是……路不会很好走。”

    她叫尤菲米亚，婧妤想到，很好听的名字。

    “没事儿，有我们在，女士不需要怕。”胡安娜道。

    “姐姐……这匹马还是很听话的……”杉木弓低声说。

    “好了……”婧妤微笑着看着自己身边的随从,笑着说，“你们说的我脑子都乱了……”

    一行人掩护着婧妤走过，看到在下面的校场上坐着不少军人。

    仔细一看，可以看到几个来自特选军骑兵队的人，有骑士也有骑兵。他们穿着特选军常穿的板甲衣，拿着钢盾和马刀正在和对手对垒。对手是炼炉群岛的步行骑士，穿着板胸甲同时拿着一把双手大剑。重剑看在钢盾上，而那个特选军骑士则想着法子用剑刺进对手铠甲的薄弱处——当然了，比武点到即止。

    “他们的水准还是不错的。”黛西再一次评论。但是婧妤很清楚，她说过赞同的话之后，挑毛病就会如影随形。她就是这样，即使是铎纲她也会不吝指责，“那个拿双手大剑的，动作太豪放了。大开大合的破绽全暴露了。”

    婧妤想笑……她记得有次她和铎纲比武，也是唯一的一次比武。铎纲有些艰难地挡住了她两剑之后以鹰头做锤，利用蛮力将这个姑娘打倒在地上。她看着这个姑娘跌倒在地上后有些难受的站起来，嘴唇都磕破了，还说：

    “这战术不错，手半剑的配重球做这么重就是这样目的。”她在那里调侃说，“但是你在攻击我的时候请注意，我是如此一个瘦弱的姑娘啊，你觉得战场上我这样的对手能有多少？女性上战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鹰血……你的对手都比你高壮……”

    “黛西，你那点剑术我们都知道些情况，你就不必要一次次提醒了……”尤菲米亚说。

    “尤菲，上次我记得你没赢吧？”黛西则毫不留情地说。

    “要不……你们和我比比，两个一起上。”

    “胡安娜小姐，这有点过分了，实话实说，但是我觉得可以比一比用长弓。”

    “只有你学过，我们还是用剑吧……”

    ……

    她们叽叽喳喳的吵架斗嘴，插科打诨，声音就没有安静过。

    “诸位，注意下仪态吧，我们马上要在他们身边经过了。”黛西是最后说话的，她的话在冷风中化作白雾，飘散……而大家也纷纷安静了……

    此时这些人从正在校场上比武的那里走过。很多人站起来，向着一行人行礼。她身边的卫兵纷纷举剑行礼。婧妤不知道他们是在给谁行礼。不过她还是略微欠身，算作回礼。她可以肯定，这里面不乏一些窃窃私语之声。毕竟，漂亮的女儿很常见，披坚执锐的骑士也不难找，但是一些披坚执锐的女孩，这可就稀罕了。

    “女士，前面请您注意安全……路会有点陡。如果您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会帮您牵马的……这匹马还是很听话的……”尤菲米亚下马，说。

    婧妤很想说拒绝，但是即使是骑乘最温顺的驯马在平地上缓步行进她都有些惴惴不安，更何况山路呢？于是她点了点头。尤菲米亚走下马来，牵着她的驯马的缰绳，轻声吆喝了几声……

    铎纲带兵远去了。走时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婧妤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在他当年和璇儿道别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说这句话呢？她想他一定会的。只不过他穿那个时候穿的铠甲是用织物制成的，但是一定一样的华美。而且他也肯定和现在一样，不知道如约为何物，一定会以战事仓促为由在九死一生后归来。

    她突然想到……璇儿和他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会作小女儿姿态，在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朵说“回来和我团聚”吗？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璇儿也爽约了——他带兵北上的时候，是自己和他道别。这次他穿着北境贵族的皮革板甲衣和长到大腿的的锁子甲，戴着锁子甲手套，鹰啸剑随着狂风马的奔跑而上下摇摆……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而他的亲卫随即跟上……

    对的，亲卫……在婧妤要求让铎纲北上的时候带上全部的亲卫的时候，铎纲也要求她和小雅接受同样的保护，至少有十二人的卫队——他的亲卫也表示强烈赞同。经过一系列争执，她明确告诉铎纲“十二人亲卫是鹰王的规制”。

    说实话，挺好玩的……婧妤想到，铎纲即使是要把帕拉丁从十二人提升到一百二十人也不会缺乏人选，能为鹰血之后效忠是各个家族的荣耀。但是自己呢……她苦笑，谁愿意保护没名没分的人呢？特别是，婧妤想到，女性亲卫，这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青卿·布劳恩，或者说是青卿，自然是第一位卫队成员，也是卫队队长。她其实平心而论并非是合格的誓言骑士，毕竟她的父亲是公认的叛徒，而她自己和铎纲行**之事也是家常便饭，这种誓言骑士的确。此外，明镜小姐、琳娜、胡安娜三人也答应了铎纲的请求。婧妤拽上了杉木弓——省得某位再惦记上，她深知斩断铎纲某种想法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这般——这样的话，铎纲对她们也会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五位亲卫，婧妤和镜雅都觉得合适。虽然装备不统一，但是都是身手了得的人。但是铎纲不同意，而是从冰宁城中找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姑娘，算是凑够了十个人的数目，作为保卫姐妹俩的卫士。

    黛西身高接近六尺——比铎纲还高出半个头去。她身材瘦削高挑。这位苗条比起女士的裙服，她更愿意穿盔带甲。她没有姓氏，不知道是私生女还是某个军士的女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别的孩子还在骑木马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骑乘真正的战马。别的女孩子还在收藏布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使用流星锤和长剑。

    尤菲米亚被身边的姑娘戏称为尤菲。她是一个瘦长结实的年轻女子，有些不修边幅，西环把炭黑色的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十分杂乱。她的眼睛则是深蓝色的。人们都说她乐观开朗，十分固执，还有些易怒。她和黛西有些共同之处，比如都喜欢穿锁子甲而非贵族小姐的裙服，但是和黛西不同——后者可以穿上裙服而优雅的跳舞，前者则善于骑马射箭。

    希尔娃身材中等，体态丰美。有着棕褐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眼睛。她曾经在皇家船队中服役并且到达过南滨之南的地方。见多识广的同时她的医术和尤娜也不相上下——而且她有着和尤娜一样的善良的心肠。

    哈根被称为“美人”哈根。铎纲将他带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勇敢、美丽且忠诚。这是一位来自炼炉群岛的温厚的女子。身体较为矮小——和黛西相比，其实在铎纲的身边，所有的卫兵和侍从都比婧妤高至少半个头。她红铜色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并且还有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她除了标准的长枪、长剑、盾牌和匕首之外，她还带一把战斧。也许是基于炼炉群岛的人对战斧这种水战兵器的热爱吧。

    希莱雅则是以为来自伊基塔王国的雇佣兵。小麦色皮肤，涂着“异域风情”的妆容，使用刀而非剑。不过她的战斗如同毒蛇一般致命，但是铎纲觉得她并非和毒蛇一样残忍。

    不管怎么说，铎纲找了些身手敏捷的姑娘，并且从冰宁城的军械库里拉出来一些长到大腿的锁子甲和皮甲，就成了姐妹俩的卫队的新成员装束……对于这些指派，老实说，前来的诸侯们颇有微词。毕竟他们对姐妹俩也是颇有微词的。但铎纲这次难得的不理会他们的抱怨。“此事与家族名誉无关，”他告诉他们，“只为了确保我的姑娘们能够在将来毫发无伤。”

    今天，明镜小姐、琳娜她们都在和小雅一起与贵族们打交道，而这些出身平凡的女孩，黛西、尤菲米亚、希尔娃、哈根和希莱雅则保护着婧妤四处游荡。婧妤和他们一起走到了黛西告诉她的那处观景台。那里其实是一个已经废弃的瞭望台，修在冰宁城外雪山的山顶上，而登上城墙的阶梯早已经严重的磨损了。那条大约四尺宽的台阶路两侧都是万丈深渊，越高她越能听见冷风的呼啸。她只觉得自己闹不好要死在这里，只觉得自己被恐惧抓住，闭上眼睛而全无主意……最后还是尤菲米亚和黛西两个人联手把她送上了瞭望台……那个时候她的衣服里面已经全是汗了。

    她走上去，黛西说的没错，果真可以看到冰宁城的城堡。只是那危崖让婧妤浑身发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身后响起来一个声音，婉转动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夫人。”

    婧妤听了心里一惊，而更吃惊的是婧妤身边的卫兵。不等婧妤发话，黛西、尤菲米亚、希莱雅五人全部抽出佩剑，警惕地看着来者。不过很快，瞭望台后面就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紧接着又是一个……走到婧妤面前的是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身高年龄相仿，都梳着麻花辫。一个姑娘肌肤白嫩而容颜绝美。粉唇薄而润，有着珍珠般的光泽。双眼则如同顶级的祖母绿，含着俏皮和狡黠。她在那里一站，野性向周围发散，但是当她的齿轻轻咬住唇，那可爱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人折服。她向着婧妤行了一礼，道了声夫人。

    一侧站着她的姐妹，有着一样的绿色眼睛，黑褐色麻花辫。她的唇是火红色的，脸上稍微有几点雀斑但是这反倒让她多了几分特别的美丽。婧妤看到姐妹俩都穿着紫色的长袍，也猜到了姐妹俩的身份。

    “凯瑟琳殿下。”婧妤回礼，“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还有……玛丽安小姐？”

    “见过夫人。”玛丽安回礼。

    “我不是什么‘夫人’，”婧妤笑，“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有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