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禹亭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说：“好，你说的对，是我欠了你们，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漓儿不听话，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他现在走到这一步不是我所愿，我也阻拦他了，但他不肯听劝，我也没办法。”
闫太妃扬起了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弧度。
“禹亭，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晏漓现在毕竟是萧瑾的人，他作为萧瑾的皇后，应该会得到萧瑾的保护才对。但凡萧瑾是个男人，他就会好好保护晏漓。也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到底是命好还是不好，他和萧瑾在一起了，萧瑾是皇帝，皇帝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可萧瑾不会是最后的赢家，那晏漓就只能跟着一起倒霉了。可是……”闫太妃的眼睛垂下，表情晦暗难明，“可是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我儿子竟然也对他十分着迷，这你是知道的吧？”
晏禹亭没说话。
“你并没有阻拦他？”
“我觉得……有些事情就算现在没阻拦，就算现在给了他机会，将来也未必能有一个好结果。”
“你就不应该给他这个期待！”
晏禹亭反问：“那你呢？你是不是就没让他再有期待？”
闫太妃也无话可说。
“所以啊，我们谁都不要责备谁。我们都深知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那些事他们这辈子都不能知道。既然如此，只能用委婉的方式来让他们不能走到一起，不然你不是也不敢直接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吗？”
闫太妃大笑：“好啊，你说的对。不管什么时候，你说的永远都那么有道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被你骗了，而且还骗了大半辈子。”
“燕儿……”
“好了！你不要再和我说这种话！”闫太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厌恶和慌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现在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先帝的女人，我是太妃！”
“但我们之前……”
“之前的事我都忘了，这辈子我都不要再想起来。如果你还有良心，那你就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让我的儿子登上帝位。”
“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晏禹亭的语气坚定，“这是我该做的。”
深夜，这个黑影又离开了晏家，没人注意到有人曾来过，也没人注意到有人离开了。
……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啊。”
谢琰戳了戳余峻的胸膛，他还是希望余峻后悔的。
“到底是我后悔了，还是你后悔了？”余峻反问，“我看是你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吧？”
“呵呵，怎么会呢？其实我就是有些担忧。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和你不一样啊，我们家都是打仗的，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是我们这个骨子里流着的血可能就是……反正就是那些打打杀杀的，都习惯了。你就不一样了，你之前肯定没打过仗吧？虽然你会武功，但是会武功不代表能上战场。你想跟我在一起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不想你到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受伤的心情，希望你也能理解。”
谢琰觉得自己说的还是很温柔的。
他一直都想跟余峻说这个，但是每一次自己才刚开口就被余峻堵了回来……眼看着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要是不说可就真的得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说。
等他说完之后再看看余峻的那个眼神……
谢琰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多了就有经验了。”余峻淡淡地说。
“那可是上战场啊，稍有不慎命就没了。要是别的也就算了，这种事……你难道真的要用你的命来赌？值得吗？”
余峻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帮不到你？”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没经验。”
“没经验也不代表什么都不会。”余峻拍了拍谢琰的肩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吧。”
谢琰本来想劝余峻别去，结果没想到反而被余峻给哄着上了床。
两个人躺在床上，谢琰还是不死心。
“你再考虑考虑吧……你知道战场上有什么吗？那画面可相当血腥……可能会有很多人缺胳膊断腿，这都算温和的了。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上过战场，很小的时候我爹带我去过，说要带着我长长见识。不过我当时就躲在后面看，反正看过之后我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余峻挑眉：“所以你再也没上过战场，也不想去了？”
“算是吧。我当时就觉得那个血肉模糊的场面很不适合我，看上去十分倒胃口。虽然我当时没吐出来，但我后面好今天都没怎么吃饭。就为了不让我爹发现，不让他嘲笑我，我还强打着精神，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实际上我的内心根本都崩溃了。”
谢琰一边说一边捂脸。
怎么说呢，往事有点不堪回首，现在想想还挺丢人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去。”余峻的嘴角微微扬起，用手在谢琰的脑袋上揉了揉，“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你的骨头里流着的都是喊打喊杀的血液，谁知道你竟然还……”
“你可别嘲笑我。我跟你说啊，就我当时看到的画面，但凡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都会感觉到不适。最重要的是，我当时年纪也很小，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我能忍着就不错了。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像清楚，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你真的跟着去了，将来想后悔都后悔不了。”
“你放心，我不会后悔。倒是你，你小时候有过阴影，现在再去，你也许还是不适应呢？如果有我在你身边，我可以陪着你，你如果害怕了，我也可以给你力量。”
谢琰张了张嘴。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本来应该是他劝谢琰的，现在怎么变成谢琰在安慰他？
“我其实是想说……”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余峻用手轻轻捂住了谢琰的嘴巴，“别说了，明天还要早起准备，休息吧。”
谢琰还有好多话要说，结果都憋在肚子里没说成。
第二天他们还真就一起准备跟着萧延的大队人马出发了。
……
晏漓穿上了战袍。
之前他试衣服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大适合穿这身衣服，但今天再看看，好像其实也蛮好的。
“漓儿穿上这身衣裳看上去特别有气势。”
萧瑾一边说着，一边帮晏漓整理了一下盔甲。“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沉？”
“倒是还好。”
“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但如果真的打起来，穿着这个可以保护你。所以沉一点也是有好处的，就是难为你了。”“无妨，习惯习惯就好了。”晏漓看了萧瑾一眼，“分明是你的盔甲更沉。”
“是啊。”
“那连你都没说什么，我就更不好说什么了。”晏漓拿起自己的宝剑，“怎么样，看上去像不像是个大将军？”
萧瑾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像？”晏漓看了看自己，“我觉得还差不多啊。”
“不论如何你都不像是个大将军，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更像是我的皇后。”
晏漓斜睨了萧瑾一眼。
“到了战场上可就不是了。我了战场，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是战友，不是什么夫夫。”
“无所谓，我觉得我们就是夫夫，什么兄弟那都是假的。因为我们是夫夫关系，所以我才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你，把我最危险最脆弱的背后位置交给你不是吗？”
晏漓歪头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没错。
“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萧瑾认真地问，“马上就要出发了。”
“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久了。”
“好，那就走吧。”
皇帝和帝后亲自出征，这种规格确实是很难遇见的，外面集结了很多人，谢玦和萧延的人也都在里面。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闫太妃并没有出去送行，晏禹亭也没去。
这两个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
晏禹亭在书房里看着一些信件，有些晃神。
晏夫人哭着去敲晏禹亭书房的门，晏禹亭眉头微皱，让晏夫人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
“漓儿真的上战场了。”晏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擦眼泪，“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可是他现在上战场了。”
“哼，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不是我让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我们的儿子啊。照你这么说，即便是咱们儿子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不测，你也无所谓？”
“当初他选择进宫做那个帝后的时候，他可能就已经不在乎是我儿子的这个身份了。我认为，对于他来说，帝后的身份应该比我儿子的身份要更高贵吧。”
晏夫人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说这么无情的话。
本来她只是心里难过，想和丈夫说说话，但丈夫却如此凉薄……
晏夫人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