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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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她

    郊野风柔,沈蔻尚不知谢峤的打算。

    她这会儿正倚窗改戏文。

    昨日摆脱杨蓁回来,谢无相就将前半部分戏稿还给了她,上头做了许多批注,提醒她如何改动。连同缘由都挨个细说,末了,又说这只是他的意思,最后如何定稿,还是得由执笔的沈蔻斟酌。

    这般细致,令沈蔻甚是欣喜。

    待用完饭沐浴过后,她便挑灯细读,琢磨细微处的不同,而后记下心得,欲与谢无相商量斟酌。今早亦将心思都扑在戏稿上,连院门都没迈出半步,只等谢无相将后半部分戏稿给她,尽早改得圆满。

    窗外风暖花柔,鸟雀在地上闲啄。

    沈蔻不知改了多久,觉得脖颈有些泛酸,遂搁下兔毫,到旁边的小火盆上取了沸水,冲杯香茶提神,顺道舒活久坐后的筋骨。茶是六安瓜片,戏楼、药圃、别苑里莫不如是,她喝着倒也颇合口味。

    沸水冲入,茶叶沉浮。

    笃笃之声便在此时自门口传来。

    沈蔻过去开了门,就见仆妇站在门口,朝她躬身行礼道:“沈姑娘,外头有位梵音寺的小沙弥,说时有事要见你。门房留了他在外头喝茶,姑娘要去瞧瞧么?”

    梵音寺的小沙弥?

    沈蔻前日才在梵音寺进过香,因手头不像年初那么拮据,还代父亲添了点香火钱,不过那时她写的是父亲的名字,也未透露身份,怎会有小沙弥突然来找她?心中虽疑惑,到底不好怠慢,遂跟仆妇出去。

    到得别苑门口,果然瞧见了个小沙弥。

    年岁不大,瞧着也就十二岁左右,穿着僧衣,眉目清秀,见了她便垂目合掌道:“沈施主,令堂方才到寺里进香,正与住持谈论佛法。令堂让小僧来递个话,说施主若有空暇,可过去一道听听。”

    “家母来梵音寺了?”

    沈蔻有些诧异。

    不过先前阖家住在万安县时,母亲确实爱去礼佛,到梵音寺的次数也不算少。这回突然大老远的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有点担心,想着两处离得不远,便请小沙弥稍等,快步回屋戴了个帷帽,道:“小师父请。”

    “施主不多带个人吗?”

    小沙弥仍垂着眼睛,有点迟疑地道。

    沈蔻莞尔,“就这么点路,何必麻烦旁人。”说着话,因熟门熟路,竟自往寺里走去。

    小沙弥跟在她身后,几回欲言又止,却又暗露惧怕之色,两只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似在内心苦苦挣扎。那双眼睛也始终盯着地面,片刻都没抬头,在途径一处密林时顿住脚步,似是想要叫住他。

    还没开口,便有石子斜飞而来打在他肩上。

    石子力道极重,疼如铁杵撞身。

    小沙弥霎时惊醒,想起被人拿刀剑胁迫性命的师兄们,再瞧瞧孤身进了甬道的少女,内心委决不下,满腔愧疚涌起,竟自红了眼眶。

    前头沈蔻走了片刻,忽听背后没了动静,回头就见小沙弥远远站在林外,并未跟来。她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返回,却听几步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姑娘瑰姿玉色,楚楚动人,为何孑然独行?”

    沈蔻循声望去,看到彭王从浓密的灌木丛里走出来,姿态温文尔雅,风姿翩然。

    她的脸色霎时变了,几乎汗毛倒竖。

    *

    彭王江铭这个人,沈蔻并不陌生。

    当今三位皇子,东宫以嫡长的身份稳操胜券,江彻凭浴血厮杀的战功站稳脚跟,彭王的能耐则在才学和风雅上。此人既熟知政事长袖善舞,亦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京城的名儒重臣多半都对他赞赏有加,年轻学子亦极为仰慕,由此博得温良贤雅之名。

    沈蔻却知道,他虽外表温雅,实则人面兽心,是个城府颇深的色胚。

    且欲据顾柔为己有,觊觎已久。

    前世沈蔻没少在他手里吃亏,若非江彻看不过眼出手震慑,早不知落到什么下场了。

    而据她死后看到的那些零散片段,顾柔回京后设法嫁进彭王府,竟凭色相令江铭百依百顺,不惜抛弃妻子,最终落得家破人亡,人财两失,让顾柔大仇得报。虽说他可能也被下了降头,遇到顾柔便丧失心志,但也足见这男人对顾柔的执念有多重。

    ——只是藏得极深而已。

    此刻狭路相逢,沈蔻心中一片冰凉。

    这当然不可能是偶遇。

    且不说小沙弥停在林外的反常举动,单论彭王江铭,以皇子之身来谢家赴宴,原该被众星捧月的恭维着,哪会有空藏在灌木丛里?放着那些珠翠绮罗的贵女们不理,却在这隐蔽之地拦住她,显然是谋划过。

    想必是听到杨蓁她们议论,得知有个肖似顾柔的她住在谢家,便设了这圈套。

    以彭王的手段,胁迫小沙弥轻而易举。

    沈蔻惊惧,飞速寻找脱身的路。

    江铭却已踱步近前,眼底的贪婪毫不遮掩,含笑道:“谢侯爷的雅宴本王从未缺席,每回都是些老熟人,未料今日倒有这般昳丽的面孔。柔儿,你既已回京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声音被刻意压低,似是密语。

    听在沈蔻耳中却如同阴风阵阵。

    她知道此人的诡诈,前世江铭明知她的身份,却屡屡以“怀疑顾柔改换身份回京”为由纠缠,便是被人撞见,也将调戏的恶行说成试探,不落半分恶名。

    如今再遇,竟又故技重施。

    而两人的身份、力气都天悬地隔,虚与委蛇已然无用,只能设法赶紧脱身。

    沈蔻瞧见后面有个岔路,立时后退。

    奈何夏日里路上青苔湿滑,倒退着踩上去,险些将她滑倒。眼瞧着江铭要伸手来扶,沈蔻身上一阵恶寒,闪躲后退时踩上一支突出地面的粗壮树根,她一个趔趄后才刚站稳,脚腕立时传来钻心的痛。

    “嘶——”沈蔻疼得倒吸凉气。

    江铭故作心疼,“怎么扭到脚了?”

    沈蔻忍痛,瘸着脚赶紧跑。

    江铭伸手便要来捉,“哎,柔儿……”

    话音未落,忽被极重的铮然之声掩盖。

    一把黑漆漆的铁剑不知是从何处斜飞而来,深深钉入粗壮的树干里,剑尾剧颤不止,若有金戈交鸣,显然是掷剑的力道极重。江铭被那冷剑擦耳而过,瞬息间惊得面如土色,连着踉跄退了好几步。

    “是谁!”他惊魂未定,厉声呵斥。

    遥遥传来冷沉的声音,“我。”

    这声音耳熟之极,瘸腿逃跑的沈蔻下意识瞧过去,便见江彻一身深青锦衣,身如山岳,步似疾风,昂首而来时带得衣角微扬。

    她眼眶一热,差点哽咽出声。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救星!

    沈蔻没再为难那只钻心般疼痛的脚,扶着旁边的大树单脚站稳。

    江彻健步而来,脸色阴沉。

    *

    今日宴席散后,江彻回住处歇了片刻,便欲去寻谢峤商量明日入山访道的事——陆元道的行踪和住处已然查清,连同诱捕的人手都安排好了,万事俱备,缺的只是谢峤这位极好用的幌子。

    行至中途,就见谢峤鬼鬼祟祟躲在树后,似在窥探什么。

    江彻心中起疑,远远瞧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倚树而立的江铭,似在等人。

    而这两人向来狼狈为奸。

    江彻没惊动他们,于暗处藏身盯着。

    直到江铭忽然动身躲进灌木林,沈蔻徐徐走近,总算明白过来——江铭对顾柔的美色早有觊觎之心,这事儿并非秘密。短短半日宴席,江铭不可能凭空知道沈蔻的存在,定是谢峤在暗中安排,而后试探他的反应。

    实在龌龊卑鄙!

    江彻暗怒,刀锋般的目光扫过江铭,漠然归剑入鞘,上前扶住沈蔻的手臂,“伤得重吗?”

    沈蔻咬唇诚实道:“嗯,很疼。”

    话说出来,不知怎的竟有点鼻音。

    自打重活以来,沈蔻总觉得她连生死都经历了,如今脱胎换骨,总要比从前坚强。是以哪怕起初家境困窘典当度日,戚家屡屡纠缠,后来以文谋生绞尽脑汁,写不出戏文辗转反侧时,都不曾抱怨灰心半分。

    甚至方才被彭王纠缠,她也只想着脱身为上,崴了脚都不敢耽搁片刻。

    直到此刻,委屈汹涌而来。

    凭什么总是折腾她呢?

    她到这里原是为讨教戏文,却先后被杨蓁和戚老夫人纠缠,还倒霉透顶地被彭王瞧见。而彭王既出,往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

    种种纠缠,避无可避。

    就因她生了张肖似旁人的脸么?

    沈蔻又是疼痛又是沮丧,被江彻温热的手稳稳握住时,不知怎的,满腔委屈乍浓,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江彻瞧着她,心头霎时揪痛。

    他不是没见过沈蔻哭。

    翻出的记忆里,她也曾泪盈于睫,楚楚可怜,清澈的眸子里水雾朦胧,哭得让人心软。只是彼时他清楚她与戚家的暗中谋划和企图打算,故而视作演戏,并未当真。

    但此刻,她显然是痛极了。

    冷硬的眼底稍添柔色,江彻躬身瞧了瞧沈蔻悬空的那只脚,知道是崴着了,又不好当着彭王的面翻看姑娘的裙袜,便问道:“还能走吗?”

    “能走。”沈蔻低声咕哝。

    口中如此说着,脚下到底力不从心——那只脚原就崴得不轻,在她慌乱逃走时伤势加重,这会儿不沾地面都疼得要命,哪还能再瘸着走?

    没奈何,她只能抱住江彻的手臂当拐杖,单脚轻轻往前跳。

    没跳两下,便被江彻拽住。

    “这么跳回去,两只脚都该废了。”他觑着沈蔻尚且挂着泪珠的脸,似是无奈,似是迟疑,片刻后解去她脑袋上碍事的帷帽,忽然躬身,毫无征兆地揽住她小腿,将她打横抱起。

    盛夏裙衫单薄,腿与背的触感皆柔软温热,亦格外纤弱。

    软玉温香四个字顿时浮入脑海。

    江彻的手臂有点僵,又不欲让人窥出异样,便只昂首健步,摆出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

    留江铭站在原地,脸上青白交加。

    远处谢峤亦面露惊愕,半晌后看好戏似的笑了起来,暗叹美色误人。

    反倒是沈蔻,此刻整个人都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蔻蔻:亲妈,帮我给谢峤手里的瓜撒一层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