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王氏说着这句话，想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在离家几百里外的泽城，一个人吃着除夕宴，而外面爆竹阵阵，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用手绢擦起泪来。

    莫鸿儒看到除夕夜，坐在首位的老夫人却红着眼睛，头有点大，可他依旧不忘怒视了赵莲依一眼。

    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是府中人众所周知的事，莫鸿儒一般不会让人去打扰她。也只有赵莲依爱子心切，才会一心想着让莫翰琪从泽城回到都城，甚至不惜在老夫人面前装可怜。

    可赵莲依低垂着头，他根本看不到赵莲依的眼睛，也不知晓赵莲依心里是何想法。

    赵莲依其实只是派人去跟老夫人说了，今年莫翰琪没回来，送灶节祭灶的时候只有老爷和莫瀚云出席了。

    谁知道老夫人会如此知情识趣，除夕宴还没开席就脾性就开始发作了。

    因为脸上有个面具挡着，赵莲依直接在面具后面无声地笑了。

    莫鸿儒低头认错，是，母亲说的有道理，是儿子做事太过鲁莽了。假如儿子写信的时候，多说几句话，就不至于让莫翰琪产生这样的误会。我只是希望他在泽城好好冷静下，顺便躲下都城里的风言风语，不是说放弃他了。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碗筷，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是想法。

    莫鸿儒将筷子递给老夫人，略带着讨好地说：母亲，那我们现在就动筷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老夫人王氏听到这句话，脸色还好一点，可她依旧不是很高兴。

    她双手握拳放在桌上，迟迟不接莫鸿儒递过来的筷子，反而继续质问莫鸿儒。

    你既然没有放弃琪哥儿，为何祭灶神那天，反而让云哥儿去了。祭灶神的时候，你确实是要带着府中的男丁去祭拜，可既然那天琪哥儿这个嫡子不在府中，你为何就带着庶子云哥儿去祭拜呢？你是不是已经忘记祖训里说的嫡庶有别！

    所以她说了这么多，关键不是想让莫翰琪回到都城，而是让莫鸿儒许下承诺，以后莫府的继承人只能是莫翰琪这个嫡子，不可以是任何一个庶子。

    这应该算是她给莫翰琪这个最疼爱的孙子最后的礼物了吧。

    老夫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因为心情激动，还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可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又狠狠咳嗽起来，咳得那好像随时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柳姨娘和莫瀚云两个人听到嫡庶有别这四个字，脸上立马变得不是很好看。

    莫瀚云低垂着眼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睛里满满都是怒意和不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狠狠拽成了拳头。

    嫡庶有别？只是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他就永远无法在莫府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不服！

    莫翰琪坐在莫瀚云的身边自然感受到了莫瀚云身上的变化。

    她轻轻用手肘撞了撞他。他就坐在莫鸿儒的身边，情绪变化如此巨大，很容易被莫鸿儒感知，一个不好，他原先好不容易在莫鸿儒心里积攒的好感会付之一炬，消失得干干净净。

    莫瀚云下意识抬眼睛，看到的就是坐在莫淑琪旁边偷偷看着他的柳姨娘。

    柳姨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睛里满满都是对莫瀚云的关心。

    莫瀚云在看到赵姨娘的时候，心里原本所谓恨意才消散许多。

    他恨透了莫府，可也感谢莫府让他从柳姨娘那收获了天下独一无二的母爱。

    莫瀚云也看到了坐在身边的莫淑琪眼睛里的警告，他收敛住亮嗓的表情，和众人一起关心地望向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

    莫淑琪坐在莫瀚云的身边，对于莫瀚云脸上一系列的变化都感知得一清二楚，她看着莫瀚云已经平静下来的脸，再一次觉得自己那个计划可以提前动手了。

    莫鸿儒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反驳老夫人了，只是在老夫人的背后一下一下拍着。

    他看着老夫人咳得整个脸上都带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就准备让下人把老夫人带回房间。

    老夫人摆摆手，我，我，咳咳，我还能撑住。说不定今年这个就是和大家一起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了。咳咳，我撑得住。

    满桌的人都坐在位置上，或真心或假意满脸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算真的把气给弄顺了，不再咳嗦了。

    莫鸿儒又服侍着她喝水。

    她喝了几口热水后，脸色才渐渐好起来，没有了刚刚咳嗽时的灰败。

    老夫人王氏一把握住莫鸿儒的手，眼眶微红，鸿儿，母亲的身体自己知道，估计能过明年仲夏都难。我一辈子为莫府奋斗，年轻的时候要努力为你赚取束脩，等你考上功名后，府上的日子好过点，我才算轻松点。我辛苦这一辈子，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莫府的繁荣。

    王氏回忆完自己的一身后，才说出真正想说的，到了如今，我什么都不奢求，我就喜欢府上能够和睦相处，能够按照祖训继续繁衍下去。这样等我去了地下，才不会有愧于老爷和莫府的列祖列宗。

    莫鸿儒点点头，好，等元宵节后，我就派人去把在泽城的莫翰琪接回来。祖训中的嫡庶有别，儿子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

    老夫人听到这句话，脸上才有了笑意，拍着莫鸿儒说：对啦，就应该把莫翰琪接回来。就算他做了那般的事情，可不管如何，都是莫府的嫡子，都是莫府未来的主人。他做不好的地方，我们可以慢慢教，但是不能把他丢在另外一个地方，让他寒了心。

    老夫人说到地方，似乎又想起了莫府的另外一个孙儿一样，她笑眯眯看着莫瀚云，仿佛在看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儿，云哥儿，祖母知道你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孩子，以后你要好好听兄长的话，好好辅助兄长，让整个莫府变得更加枝繁叶茂，你知晓吗？

    莫瀚云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带上了一丝笑容，祖母说的有道理，嫡庶有别不能废。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规，家有家法，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有属于它的道理的。孙儿一定会谨记祖母的训言，未来好好辅助兄长。

    莫瀚云的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满满都是为莫府做贡献的热忱，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才算是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