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迟明白她们的顾虑，她扫了站出来的姑娘一眼，望着老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世道不太平，人们活不下去才会到妓院。这些姑娘走了，你没法做生意，只能出高价买人。这是她们的错吗？不是！”

    她望着白惨惨的天空，神情淡漠：“是这世道的错。世道一日不太平，妓院的客人和姑娘源源不断，快饿死只能卖姑娘的人也源源不断。我只能给这些不屈服命运的可怜人一条活路。”

    “其余的人，如果能救，我会尽力救。工厂我也会努力经营，争取让那些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人想要有口饭吃，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我的富民纺纱厂。我不愧对任何人。”

    听了这话，老鸨的神情有些羞窘，讪讪道：“穆小姐说的是。”

    穆迟迟对着所有姑娘笑：“另外，谁都没权利阻止别人活的像个人。”

    老鸨神情更窘迫了，挥挥两手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又说不出口，只能叹息一声。

    “您一番话倒让我羞愧，是我枉做小人。这么多年妈妈对你们也不差，没必要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走，坏了情分。咱们也算好聚好散了，妈妈希望你们都有个好前程，以后在外面活不下去，芳红馆永远等着你们。”

    老鸨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出去，她自己很感动的样子，周围姑娘没反应。

    骗谁呀，这么多年她们过得怎样，大家心里都知道。何必在这里装好人。

    老鸨一看没人捧场，脸色有些不好。

    轻红连忙说：“妈妈别怪她们，姐妹们一听说要离开芳红馆都有些无所适从，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我们记得您对我们的好，也会把芳红馆当永远的家的。”

    她话语说得熨帖，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

    其余的姑娘对视几眼，连忙走上去，说感谢老鸨之类的话。

    这时候才有了些离别的气氛。

    老鸨脸色好看不少。

    面对穆迟迟的时候，她多了几分底气。

    “穆小姐，今天我把姑娘交到你手里，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们。”

    穆迟迟点头：“那是自然。”

    接着挥挥手：“松哥，给钱。”

    其中一个士兵打开钱匣子冷着脸问老鸨：“这些姑娘赎身费一共多少？”

    老鸨一看，眼睛放光。穆迟迟的大方在妓院中广有传闻。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老鸨担心以后穆迟迟不来，没了赚钱的机会，就狮子大开口说了一个很大的数字。

    士兵眉头一皱：“你可别把我们小姐当傻子，在座各位的赎身钱我们都清楚。你若是不老实，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拍了拍腰间的枪。

    老鸨吓了一跳，一脸梦想破灭的伤心，本来以为穆迟迟人傻钱多，可她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以前姑娘带的要给她们赎身的嫖客，可没这样的。

    人家都是为了表现对姑娘的看重，她要多少钱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老鸨一脸肉痛，又说了一个数字。

    穆迟迟笑了一下：“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松哥，我记得舅舅跟我说过，我有杀人名额的吧。”

    老鸨心中一寒，她这是什么意思？

    松哥低头回答：“是，督军交代过，您别闯太大的祸。只要杀的人在十人以下，他就能给您摆平。”

    穆迟迟笑了笑：“没记错的话，那名额我才用了三个。”

    她笑的志得意满：“我也不是嗜杀的人，看着那些血肠子流的遍地都是，恶心的很。你就痛快点给我个实在价。别让我动怒。”

    话音刚落，几个士兵端起了枪。看起来就像等穆迟迟一声令下，他们就把老鸨打成筛子。

    穆迟迟瞪了几人一眼：“放下枪，这位妈妈可能不知道我的规矩，头一次也不能给人太大压力。咱们是良民，别弄得跟土匪一样。”

    老鸨颤抖的又给了一个数字，和实际数目差不了多少，还减免了些。

    穆迟迟：“八折。”

    “成交！”老鸨咬了咬牙，只希望能尽快把这瘟神送走。

    穆迟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感叹一声：“快到中午了，一会儿要去吃饭。这是我接下来要去的几家妓院，希望您能通知一声，别让松哥他们难做。”

    士兵补充：“您不必担心，一颗子弹价格三毛，我们还是能付得起的。”

    “哦。”穆迟迟点头，又对老鸨说：“你明白了吗？”

    老鸨忙点头：“明白，明白。”

    接着就一句寒暄都没有，给了赎身钱，穆迟迟带着几个姑娘走出芳红馆。

    老鸨看着一群人远去，拍着心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事儿？赎身钱也能打折？

    是她看错穆迟迟了，以为她是千金小姐出手大方，没想到这么抠门儿，。

    刚才那一句威胁，她还不能不放在心上。那意思就是说让她给几家妓院透个气，姑娘的赎身钱让她们都给个实在价。

    哎呀，造孽！

    有了老鸨通风报信，接下来她走的几家妓院都异常的顺利，这个周末带回来了一百多名姑娘。

    富民纺纱厂已经有了完整的接收体系，先派人把人送到医院检查，有病的接受治疗，没病的先让她们了解环境。

    穆迟迟完成任务后给几位士兵额外的补贴，一人二十块，加一顿会宾楼的大餐。

    她叹息：“我走这一趟，妓院老鸨肯定恨死我了。”

    士兵吃的高兴，闻言就表态：“她敢！督军交代我们的任务，谁要是对您不敬，我们这子弹可不长眼。”

    穆迟迟笑了两声，眼眸带着愉快的光。

    “行了都吓唬人的，哪儿能让你们对平民百姓开枪。”

    “打一巴掌还要给个甜枣，不然惹了那么多老鸨不开心，督军府也不好做。还要麻烦你们去宣传一趟，说我给他们一个任务，谁要是能把富民纺纱厂新做的布料推荐给租界大使夫人，我给一万赏金。”

    士兵们都大吃一惊：“您……您这是……”

    “自然是为了富民纺纱厂的未来，你们告诉她们，让她们抓紧时间不要被别人抢了先。这消息我可是提前一周告诉她们的，一周后就要在报纸上发布悬赏了。”

    “是。”

    周一这天一则消息在整个平城的妓院引发了轩然大波，穆迟迟那个抠门儿的千金小姐竟然要给她们一万大洋，只为让她们卖个布料？

    虽说要卖的顾客不好接近，可她们妓院多的是什么呀，多的就是男人啊，位高权重的男人多的是。就算让男人拿了大头，妓院也能拿到不少的利润。

    一时间所有老鸨心里痒痒痒的，都希望抓住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