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起哄,簇拥着林宝穗上前。
而林宝穗——
只想逃。
早知道卫云州会回来，她就是被流言蜚语淹死也不会大放厥词的。
但书上根本没写这一出啊！
卫云州这个对照组死了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林宝穗脑子乱成一团。
她今天真是被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不要完全相信书上的内容，会变得不幸。
就比如她。
她心里越慌,脸上越稳，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含着泪水。
“饿了吧？我回去给你煮碗面。”
林宝穗说完，拂开身边围观的人，就匆匆往家走。
只要她逃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卫云州一愣。
旁边的钱小花无脑拥护着林宝穗,“卫云州你看,只有宝穗是真关心你,还想着你饿不饿。”
林宝穗脚下一个踉跄,闭眼往前跑。
别提她,当她死了好么？
“啊。”卫云州看着林宝穗慌张的背影，蓦然轻笑。
心头的郁闷都驱散了不少。
没想到还有她林宝穗不能应付的情况啊。
卫云州想着让林宝穗先消化一下这个情况,也不着急回家,跟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他以后的身份不需要保密，多少也可以跟其他人说点儿，知道他的情况,招惹林宝穗时肯定也会掂量一番。
这样林宝穗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太担心。
问到具体情况,他一概谦虚回着，“任务得保密没办法跟大家说，不过我也是运气好吧。
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回不来了,结果碰巧被人给救了。”
林大队长满脸欣慰，“活着回来就行！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好日子都还在后头呢！”
“那你们家的抚恤金是不是得还回去了？”人群中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大家纷纷扭头，却没瞧见说话的人。
卫云州看着眼吊儿郎当的林宝夏,虽然这人捏着嗓子，但他第一时间看去，还是捕捉到了林宝夏说话的嘴巴。
不过他不太清楚林宝穗和林家的纠葛，而且也没证人，就没立刻把林宝夏抓出来。
只不卑不亢的回答了林宝夏的问题，“是应该还回去。”
不等林宝夏得意，又道，“不过我这次完成任务有奖金，加了点儿津贴，已经补上了。”
林宝珠心里一阵慌乱，紧抿着唇。
听了会儿卫云州的情况，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卫云州上一世可能也活着，只是没回梨花大队而已。
这辈子娶了林宝穗，孩子在梨花大队，当然要回来了。
她又懊悔起来。
早知道把林宝穗嫁给隔壁大队的瘸子了。
卫云州虽然没有郑建军厉害，但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还没有公婆，不用把钱上交公中，都留着自己家里花。
他比梨花大队上不少男人的条件都好。
郑建军虽然津贴比卫云州高，但上面有那个老太婆，她现在还只能从郑建军手里拿到十块钱。
卫云州哪怕只有三十块，林宝穗也能拿到手三十。
真是邪门！
怎么什么好事都给林宝穗撞上了！
上一辈子是郑建军，这回又是个卫云州。
林宝珠心里怄的慌，又不愿意离开。
她想听点儿卫云州不如郑建军的东西。
她身边，郑建军的脸上却十分严肃。
跟梨花大队其他人不同，同是部队出身，他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
几乎瞬间就判断出了卫云州的任务不简单。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辆车。
部队只给团长以上的军官配有吉普车。
往下的营长倒是也能开部队的车，但一般不会做私用，也不能离开部队太远，更何况是一路开回家。
郑建军心里数个念头转过，上前打了招呼，“云州，你这辆车不错，部队给你配的？”
卫云州看向郑建军，“首长特许，借给我的。”
心里却疑惑起来。
他跟郑建军都是属于一年只回一两次家的人，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基本上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自然也没有交恶的机会。
但这回，他在郑建军身上感觉到了敌意。
卫云州很快想起来昨晚打听到的消息，难道是因为婚事？
可郑建军不是自己选择了林宝珠么？
还是说因为林宝穗跟林家划清界限，跟林宝珠决裂，所以郑建军也回以同样的恶意？
卫云州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却不是很担心。
上一世，林宝穗可是一个人就把这些怼趴下了。
林宝穗风风光光的当女企业家时，林宝珠和郑建军的消息他一丝半点儿都没有听过。
郑建军跟他目光交错，直白的问道，“是不是升职了？林大队长说你有后福，我估摸着应该有好消息了吧？”
卫云州心里有底，上头的人也跟他透露过。
不过具体的安排没出来，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还不确定，要换地方，所以在等调令。可能会比升一级吧。”
林宝珠眼底眉梢都带上了得意，再升也高不过她家建军。
她扬起一抹笑，亲昵道，“那你知道要去哪儿了可以上我家打声招呼，要是在一个地方，还能互相照应。”
卫云州拒绝了，“打招呼就不必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通知，或许等郑建军休假结束，我这边还没盯住。”
他跟郑建军本身就没什么交情，大概率也撞不到一起，没必要这么虚伪客套。
不等林宝珠再说什么，他先一步转身朝车边走去，“宝穗应该做好饭了，我回去看看。”
上车后还降了车窗，“天这么冷，大家也早点儿忙完回去歇着吧。”
学校在前两天便放了假。
二宝扒在窗棱上看她进门就朝厨房走去，又仰头看了看天空，“好像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啊。”
他一边嘀咕着，已经从炕上跳了下来。
大宝叫住他，“衣服穿好。”
“知道了。”二宝拎着自己的棉衣已经冲出了卧房。
他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娘？你怎么现在做饭啊？”
林宝穗刚烧上水，准备和面，闻言又是一叹，“你爹回来了。”
“哦。啊？”二宝不确定的看着他娘，“娘，你在说什么啊？”
林宝穗看他一眼，低头和面，“你爹卫云州没死，正在村口呢，你去看看吧。”
“真的么？”二宝表示怀疑，“但是娘你的样子，像是我爹又死了一回啊。”
“我……”林宝穗磨了磨牙，挂上了假笑敷衍他，“娘这是太开心了。”
“是么？”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宝穗抬眼看去，卫云州正拎着东西，站在二宝身后半米的位置。
林宝穗瞥了眼二宝，闭眼点头，“当然。”
“你先去屋里歇着吧，面马上就好。”
“爹？！”二宝惊喜的转头。
他绕着卫云州转了一圈，又往门外看了眼，抱住了卫云州的大腿，真心实意道，“你能回来真好。”
两相对比，谁是真的开心一目了然。
尤其是在卫云州看过来的时候。
林宝穗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笑了，扭头跟手里的面团较劲。
卫云州从手上拎着的东西里分出一个纸包，“我在县里买的桃酥，你拿过去跟哥哥吃。”
“好！”二宝捧着纸包已经跑了，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开了，“哥！”
卫云州这才再度望向林宝穗，“我在县里买了些东西，你看看要放哪儿？”
林宝穗没扭头，“先放橱柜里吧。”
橱柜还是卫家的柜子，不过似乎修整过，没那么破旧。
整个柜子有一米六七高，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玻璃窗口，下面是木柜门，中间没封，一直当桌面用。
卫云州透过玻璃看了眼上面的情况，又拉开下面的柜门打量了一下，“放不下。”
下面堆的是粮食，米面豆类，还有红薯、土豆。
最上面的东西就更杂了，瓶瓶罐罐的，有猪油、肉沫臊子、腌菜，还有些他一眼看不出来的东西。
林宝穗的手搭在面盆上，深吸了一口气，“你塞一塞不会么？”
她扭头看到自己收拾好的橱柜，认命道，“算了，你先放堂屋桌子上，我待会儿收拾。”
卫云州点点头，拎着东西就打算往外走。
林宝穗瞥了眼他的背影，收回视线正漫不经心的压着面团，忽的警醒过来，追着卫云州出了厨房，“你拎的那是什么东西？”
卫云州提起手里的东西给她看了眼，“羊排，还有一些其他的肉。”
林宝穗心说，我当然能看得出来那些是肉。
要不然也不会追出来了。
她只是震惊于那个分量，希望卫云州能给她说个否定的答案。
林宝穗委婉的问，“你买这么多是有客人要招待么？”
“没有。”卫云州摇头，“这些我们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吃应该刚好？”
“是么？”林宝穗发出质疑的声音。
她对上卫云州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不该多管闲事的。
林宝穗一边后悔着，眼睛却落到了卫云州手里那些鲜肉上，最终妥协了，“我拿去处理一下。”
她跟卫云州之间的纠葛不论，但粮食不可以浪费。
拿到手里才发现分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林宝穗想起昨天被黑市商贩围着的卫云州，头疼的厉害，心里没数就别去买菜了吧？
她拎起菜刀正准备动手，想起现在家里还多了个人，不像两个大儿子给什么都吃。
那她做饭是不是还得征求一下卫云州的意见？
问一嘴倒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但林宝穗不想面对卫云州，她正琢磨着，卫云州走了过来，“需要帮忙么？”
“不用。”林宝穗握紧了菜刀。
卫云州知趣的后退半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我。车上还有点儿东西，我去拿回来。”
林宝穗下意识的问，“不会还有肉吧？”
卫云州看了眼案板上罗列的那些，唇角扬了下，又在林宝穗的注视下抿直了，“没有新鲜的肉。是罐头火腿之类的。”
林宝穗放心不少，她转过身，对着这些肉，脑海里闪过几个菜单，有些不自在的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吃。”卫云州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随便做就行。”
林宝穗往外面看了眼。
虽然卫云州回来的很突然，但好像也还好？
没想象中那么相顾无言的尴尬，卫云州也没有揪着她以前说过的话调侃……
等等！不要再想了！
林宝穗及时住脑，反正卫云州不提，她就当那些事没发生过。
眼下还是收拾这些东西要紧。
为了避免卫云州真的是个大胃王，导致他们的饭菜不够吃，林宝穗特意准备了两道大菜。
酸菜鱼和铁锅炖鸡，揉的面正好贴成饼当主食。
鱼已经快凉了，肯定要尽快吃掉的。
要是只有她和三个孩子，光这条鱼稍微加点儿菜都能吃两顿。
羊排晚上红烧，羊肉和羊骨她打算明天早上炖汤。
至于猪肉先抹了盐放着，家里还挂着两块儿呢，有机会再安排。还有两个猪蹄，半只鸭……
林宝穗收拾着心里直犯嘀咕，卫云州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有点儿太奢侈吧？
“是正经的军人。”卫云州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林宝穗手里的刀一下剁偏了，重重的砸再了案板上。
这人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林宝穗一边拔刀，一边为自己辩解，“我就随便说说，没过脑。你不用在意。”
她半天没□□，正琢磨着用什么偏门。
卫云州走过来，握着刀柄轻轻松松的拎了起来，放在了右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军官证。
“你还是看看确认一下比较好。”他手里维持着递出证件的姿势，扫了眼买回来的那些肉，“平时不这么吃，都是食堂有什么吃什么。
我只是平时在部队里不花钱，攒下来的钱不少，想着买点儿好的给你们……”
卫云州看着林宝穗白里透红的脸颊，又想到二宝拔高的个头，咽下了补补两个字。
“原来是这样啊。”林宝穗一脸了然，眼睛却转了下，伸手拿过了卫云州的证件，“我还没见过军官证，看一下。”
卫云州挑了下眉，由着她夺走了。
林宝穗仔细看了照片和上面的信息，才稍稍放心。
不怪她这么谨慎，毕竟她跟卫云州也只见过几面，不可能卫云州说什么，她就全盘接受。
现在看了证件，最多受卫云州两个白眼，但她至少清楚卫云州是干什么的。
不然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她跟瞎子一样两眼全黑，掉坑里才知道自己栽了，那就太晚了。
林宝穗确认完，把证件递了回去，还真心的称赞着，“你真上镜，照片比本人帅多了。”
“你不觉得我人有问题就行。”卫云州把军官证随手塞进口袋里。
“怎么会？”林宝穗弯眸笑着，“你看起来就一身正气，不像是会骗人的。”
卫云州礼尚往来，“我也信你的话。你看起来也很漂亮，不像是会说谎的。”
“……”林宝穗暗暗握拳。
忍住，打不过。
“要不然你还是先去屋里歇会儿吧？”
卫云州也无意惹怒她，瞥了眼菜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叫我。”
林宝穗随口敷衍，“一定一定。”
她可不指望卫云州来帮忙，卫云州只要不出现，就已经是帮了她大忙了。
酸菜鱼做起来很快，卫云州买的这条鱼很大，林宝穗是翻出来了一瓷盆来装的。
她还剔出来了一些鱼肉剁成鱼糜，待会儿加鸡蛋蒸了给小宝吃。
鸡块土豆炖上。
林宝穗便端着酸菜鱼往卧室走，打算先放炕上温着。
现在这天气，不热着的话，等她另一道菜做好，鱼的汤汁都凝固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端着鱼往里走，一抬眼就瞧见了坐在炕边的卫云州，和他旁边两眼通红的大宝。
林宝穗下意识看向二宝。
二宝正没心没肺的追着卫云州让他讲故事。
而小宝早已经倒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整个家唯一真心实意为卫云州回来感到庆幸欢心的就是大宝了吧？
她一边腹诽着，端着鱼打算放到桌子上。
卫云州看她走的慢，索性站起来打算接过。
林宝穗脚下一绊，顾不上自己，慌忙在半空中调转鱼的位置。
她可以摔，但鱼绝不可以撒在被褥上！
卫云州一手撑住盆，另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很是无奈，“小心点儿。”
林宝穗心说她不想么？
这条路她怎么说也走了好几个月，还是头一回被绊倒。
土路就是不行!
早知道冬天来之前铺一层砖了。
她心里碎碎念着，手还捧着酸菜鱼，“你端还是我端？”
“我来吧。”卫云州说着松开拉着她的手臂，“你先站好。”
“知道了。”林宝穗说着，一手扶着他站稳，手指贴在卫云州的腰上，摸到了卫云州鼓起来的口袋。
她还以为是钱，没有多碰。
快步走过去把炕上的被褥掀开一角，留给酸菜鱼。
等鸡块炖好，林宝穗才叫了卫云州搬桌子。
卧室里桌子太小了，是窄窄一个长桌，让她和三个孩子一块吃没问题，但放不下铁锅。
卫云州的大衣早就脱了，搬桌子时，把军装外套也脱了搭在床边，露出了里面灰色的毛衣。
林宝穗看了几次自己的床，忍不住出声，“衣服我给你放凳子上。”
卫云州这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直接放床上她是在是忍不了。
好在卫云州并不在意这些小事，随意点了下头，就去搬桌子了。
林宝穗把他的大衣收了下，折起来搭在椅背上，拎着军绿色的外套随手放了上去。
刚一转身，就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响。
很轻，像是一卷钱。
林宝穗转了转眼睛，还是扭头看了眼。
却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两个巴掌大的小册子。
看封面不难发现，其中一本是她看过的军官证。
另一本也是。
林宝穗蹲了下来。
卫云州把桌子摆好，没瞧见人，被二宝指了下，才看到被衣服挡住了林宝穗，“在看什么？”
林宝穗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晃了晃，“我应该叫你卫营长，还是叫你卫连长？卫侦察员？还是随机挑一个？”
“选你喜欢的。”卫云州面不改色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这些身份都是真的。”
林宝穗很难不怀疑他，“同时在不同部队担任不同职位？”
当着孩子的面卫云州没法多说，简单道，“之前情况特殊，以后不会了。”
二宝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部队，小声的叫了句，“娘？”
“没事，我腿蹲麻了，待会儿就过去。”林宝穗扬声回他，眼睛却还盯着卫云州。
卫云州弯下腰，伸手替她拂了下耳边的碎发，轻声问她，“你不相信我？你那么喜欢我连这点儿信任也不愿意给我？”
林宝穗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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