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站在江余身旁的黎斯似乎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略微古怪的气氛, 他抬手用摆放在盘子旁的小银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笑着递向江余，道：“尝尝？”

    江余抿了抿唇, 张开口含住了黎斯递来的蛋糕。

    他却没有品尝出什么美味来。

    舌尖像是被钝化了，蛋糕纵然是好, 但想到喂蛋糕给他的人，江余心里发赌, 细细密密地泛起了苦涩感。

    “好吃。”他扯了下唇角, 冲黎斯笑道，随即转头面向那个服务员, 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新品？带我们去看看吧。”

    这里的场合过于纷杂, 实在是不好交接。

    服务员点了点头, 正欲带领两人往甜品店的里屋走, 黎斯却忽然出声了——“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

    江余身影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他缓缓抬眸盯着黎斯。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黎斯也看着他, 然后笑了笑：“愣着想什么呢, 不是要吃新品么，去吧。刚刚看到这里可以自主做手工蛋糕, 我给你做一个，等你回来。所以，可别吃撑了。”

    他的语气轻松，不像是藏着心事的模样, 让江余刚才的疑虑消了大半。

    黎斯不去，事情就变得好解决了很多，不用时刻防着黎斯, 担心被他发现。

    江余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顺利到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好，”江余点点头，“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他跟随着服务员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像是放不下什么似的，回头看着黎斯。

    黎斯冲他挑挑眉：“去吧。”

    江余转过了身，这次没有回头。

    黎斯盯着江余一去不返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表情有一些淡漠。刚才还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也注意到了他身上微妙的变化，自觉地离远了些。

    江余去做什么，他当然知道。

    他也不会阻止，因为这就是陶辛与江余二人既定的结局。

    他的目的是刷满任务值，铺好一条回家的路。

    只是……

    黎斯掀起眼皮看了眼江余离去的方向。

    江余将情报交予风国之后，陶辛必死无疑。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江余对他的爱慕值愈加升高，恐怕在他死后，江余也不会太好受。

    不过……

    那之后的事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而江余是这个世界里的纸片人，抑或者是npc。

    如前几个世界的npc一样，他们之后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黎斯想到此处，垂下眼眸，安静地走到一旁diy蛋糕处，选了一个可爱的猫猫蛋糕作模板，慢条斯理地做起了自己的蛋糕。

    半晌。

    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会面前做了一半的猫咪蛋糕。

    这玩意儿，怎么越做越觉得……像江余？

    他盯着慵懒地伸展着四肢的奶油小猫咪，江余气呼呼的模样闪过眼帘，他倏地轻声笑了笑。

    笑声短促，淹没在纷扰的人声里。

    .

    “上面决定什么时候对陶辛出手？”江余将情报交给了接头人，沉默了一会，终究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不是你该管的。”那人接收了情报，正欲离开此处，闻言住了脚，回头冷冷地冲江余丢下一句，用眼神警告着他。

    江余没看他，自顾自地问道：“下周？还是下个月？”

    那人见江余压根没听进他的警告，神情有些恼怒，嗤笑道：“怎么，你心软了？舍不得让他死了？”

    “没有，”江余平静地看着他，眉目冷肃，全然无在黎斯面前小鸟依人的模样，“这也不是你该管的。”

    按理来说，江余是他的上级，确实没必要对他客气。

    但他一向看不起江余这类凭不光彩本事压他一头的人，在他看来，江余除了那张脸之外，没什么真本事。

    “你他妈——”那人见江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被蔑视的感觉，一时怒气上了头，手臂青筋暴起，猛地向江余的脖颈发起攻势。

    手掌所攻向的脖颈白净而纤细，仿佛轻轻一掐便能掐断。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江余的脖颈，只是指间刮过江余锁骨处的皮肤，便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让他惨叫一声猛地后退两步，捂住肩膀接连惊呼，龇牙咧嘴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实力有些误解。”江余垂下毛绒绒的脑袋，漂亮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弯腰看着痛苦蜷缩的这个男人，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刚刚触碰过男人肩膀的手。

    男人抬头瞪着他，目眦欲裂，双眼里尽是因不甘愤怒而爆起的红血丝。

    “你以为你的潇洒日子还能过几天？呵！等到五天后风国用你传来的情报发起战争，你觉得帝国会怎么处置陶辛？到时候陶辛又会怎么处置你？”

    “命数将近，现在得逞几分又能如何？！”

    男人脖颈也暴起青筋，愤怒地朝江余嘶吼。

    江余又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道：“我的命数将不将近，不是你来定夺的。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等情报送出去以后，你的这颗脑袋也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到时候你还能不能顶着这脑袋龇牙咧嘴就得看我的心情了，你说呢？”

    他说话轻轻柔柔的，面相又斯文，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这所谓“人畜无害”的模样却让地上躺着的男人寒意顿起，肩膀的疼痛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变得麻木，使得他维持着一个屈辱的姿势半天动弹不得。

    经历过这样一遭，他无比清楚面前看似软乎乎的omega 绝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

    所以即使他心里再气，表面上，他却是再也不敢开口了。

    江余瞧见他一副怂样，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抬脚绕过他，走了出去。

    甜品店的人越来越多，显得本就不大的店面有些拥堵。江余在人群里穿梭了好半天，也没找到黎斯。

    不知为何，他有些焦急。

    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并非胡言乱语，五天之后的情势将会同现在发生两极反转。地位尊贵的帝国上将陶辛会因为叛国罪被诛杀，而他——这个导致悲剧发生的间谍会被陶辛如何处置，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面对那个未知结局的准备。

    不论是怎样的惩罚，都是他应受的。

    这是他欠陶辛的。

    而他在焦急什么呢？

    是因为找不到那个人了么？

    可是他们不是终将会分道扬镳么。

    这个想法一跃上江余的脑海，他倏地就停住了找寻黎斯的脚步。

    是啊。

    他找不找陶辛又有什么用呢，是他亲手将陶辛推远、毁掉。

    他怔愣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眼眶有些酸涩。

    周围擦肩而过了许多人，江余却觉得身处冷窖，周身发寒。

    “待在这儿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蓦地击中了江余的心脏。

    他头脑发昏，动作缓慢地回头看。

    站在他面前是黎斯。

    黎斯瞧见江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微扬了扬眉，将自己手中提着的手工蛋糕递给江余，抬手揽过江余的肩膀，将人护在自己的怀中，免了周围人群的冲撞。

    “在走神？”黎斯替江余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间却触碰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的动作一顿，随即声音减了两分笑意：“发生什么了？出了满头的汗。”

    “没什么。”江余回过了神，抬起脸冲黎斯勉强地笑了笑，试着转移话题——

    “这就是你给我做的手工蛋糕？”

    他拎起手里的蛋糕观察着，问道。

    “是。”黎斯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过他也没拆穿江余，只是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手艺不错，”江余认真地看着那个手工蛋糕，神情难得地放松下来，“我很喜欢。”

    “不过，怎么选择做一个猫咪形状的啊？虽然是很可爱，但感觉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江余又问。

    黎斯揽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随意地答着话：“不觉得它和你很像？”

    江余：“是吗？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可爱？”

    黎斯笑着瞥了他一眼：“你比它可爱。”

    江余狐疑地看着他，道：“吃蜜糖了？嘴这么甜，都知道哄人了。”

    黎斯只是笑了笑，没再答话。

    他没想那么多去哄人，实话罢了，猫确实没有人可爱。

    两人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出了甜品店。

    刚出门，黎斯就松开了手，瞥了江余一眼，随意地问了句：“接下来要去哪里玩？”

    “嗯……”江余沉思了两秒。

    交接情报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时间倒像是两人真正的蜜月行了，去哪里玩都可以。

    “去三层吧，听说那里有游乐园。”江余思索完毕，抬头冲黎斯说道。

    “等等。”黎斯忽然出声。

    江余盯着黎斯骤然变得有些冰冷的脸色，心跳快了两分，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谁知黎斯抬手碰了碰他的锁骨，皱眉道：“这儿怎么搞的？”

    “什么？”江余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跟着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锁骨，手指所触之处生起一股浅淡的疼痛感，他恍然惊觉这是刚刚接头人干的好事。

    omega 的皮肤过于娇嫩，只是被指甲挠了一下居然留下了伤痕。

    “哦，这个啊，没什么，不小心擦到了。”江余理了理锁骨处的衣领，确认遮住了伤痕以后，冲黎斯不在意地笑笑：“我们快走吧，去游乐园。”

    黎斯神色依旧有些冷淡。

    这人怎么只是去交个情报还挂了彩回来。

    黎斯回想起刚刚所看到的江余锁骨上鲜明的刮痕，心情不太舒畅。

    江余这时抓着他的手就要往第三层走，电光火石间，黎斯回头看了一眼甜品店，恰巧与刚才带走江余的那个服务员对上了眼。

    他眯起眼，眉梢压低。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难以亲近，冰冷、疏离，甚至有些让人生畏。

    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上交情报的男人接触到黎斯遥遥投来的眼神，吓得又是一个哆嗦。

    像是被豹锁定的猎物一般。

    他不明白应该全程被蒙在鼓里的陶上将为什么会用这种冰凉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