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重要了, 不管眼前这位陶上将如今有多么的矜贵、有多么的高高在上，五天以后，他将什么都不是。
男人冷笑一声, 愤恨地盯着已经走远的二人，攥紧手里所捏着的能致他们二人于死命的情报, 卑劣地磨了磨后槽牙。
江余在走出良久后微微偏头向后看了眼，那个接收情报的男人早已了无踪迹。他眼睫垂下, 心中明了那份于陶辛而言十分危险的情报已经在奔向风国的途中, 审判即将到来。
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头脑有些放空，思绪都慢了半拍, 让他失去了作为一名间谍的严正——他甚至在想, 现在还能追回那份送出去的情报吗？
陶辛对他很好。
真的很好, 好到他现在的心像是被反复撕裂又缝合, 承受着难以言明的痛楚。愧疚与心疼充斥在心脏内，这股复杂的情绪伴随着心跳让他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
他对不起陶辛。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改变不了。他做不到背叛自己的祖国。
脑海里的想法堆积得越来越多, 杂糅在一起, 却无法排泄出去。这让他全然丧失了游玩的兴致。
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管, 什么都不想。也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他不必处于一个两难的境界，现在所发生这一切也许不过是一场梦魇罢了。
黎斯似乎察觉到了江余低落的情绪，搂在江余肩膀的手松开，转而改扶住他的小臂。
“怎么了, 不舒服？”黎斯问。
江余抬起眼看他，勉强地笑了笑，道：“是有点, 头有点疼，想休息。很抱歉今天不能再陪你一起去度蜜月了，我想先回酒店可以吗？”
黎斯垂眸看着他：：“说什么抱歉，不想去就不去，开心舒服才是最重要的。我送你回去。”
江余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头疼的话不说话应该会好很多，你觉得呢？”黎斯笑着打断他，径直搂着人往酒店走。
江余乖乖闭嘴，没再拒绝，他轻轻将头靠在黎斯的肩膀上，这人带给他的安全感让他现有的愁闷缓缓消散。
回到酒店后，江余很快睡下，一开始他只是打算闭目养会神，也许是黎斯在他身边陪着他的缘故，闭着闭着困意就来了，他最终不敌凶猛袭来的困意，陷入了沉睡。
黎斯见江余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后，呼唤脑海中的小k。
黎斯：“现在爱慕值达标了吗？”
小k：【可以了，早达标了，你现在就可以抽离这个世界，正巧他还睡着了，省了大笔麻烦】
黎斯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会江余安静的睡颜，白净的皮肤上被接头人员掐出的红痕还没有消，睫毛乖巧地在眼皮下方打出一片阴影。
他看起来美好又易碎。
“不差这会，再等等。”黎斯移开目光说道。
【还等什么呀……】小k不解地小声嘟哝，【你不会是在意江余的感受的吧，你怕他起来见不着人？】
“你废话挺多，没正事干吗？”黎斯凉凉地招呼了他一句。
小k嘁了一声，继续道：【对了，上次我去查郁颜在你们婚礼上捣乱的事，我发现他所知道的内情居然是我们得一个内部员工透露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的是那个员工吗？】
“不然呢？”
小k：【……】宿主今天怎么说话带刺啊。
但它还是乖乖回答了黎斯的问题：【不清楚，但他好像认识江余，并且江余似乎跟他有什么过节的样子，他才会来干扰江余所处的世界，嗯……难道江余也是我们系统的员工？！同事之间难免有摩擦嘛，这样就很好解释了！】
“你觉得可能吗？”黎斯又兴致不高地赏了它一句。
小k怒了：【你今天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老找我的茬！】
“我什么时候看你顺眼过。”黎斯说完这句，模样又变得如往常一般，时刻带着斯文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能有几分真实，小k与黎斯共同经历了这么些个世界，再清楚不过。
【哎，不管江余的事了，你难道要在这里待完剩下这几天吗？你真打算背上叛国罪名被帝国处死啊？既然能走干嘛不早点走，拖拖拉拉的，真不坦率。】
黎斯没理会它后半句的吐槽，沉思了几秒，道：“没打算在这里待到被处死的那天，只是有些事情，能够处理得更好，那就留一个最好的结局再走吧。”
小k作为一个高端的人工智能，这会却听得云里雾里，反问道：【给谁留一个最好的结局，江余吗？】
“你还不算太蠢。”黎斯笑眯眯地回了它一句。
【……】
黎斯起身离开床边，走到落地窗前，眼前映入一片繁华昌盛的景色，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平添了一分不真实感。
江余传递出去的情报此刻想必已经落入了风国首领的手中，不出几日风国便会对帝国发起战争，他也会收到帝国的审判。
他不会等到几日后的审判降临，那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应该怎么做呢？
黎斯的手指缓缓移到玻璃上，隔着远远的距离触碰到了楼外高塔的灯。
若是他罪名坐实，江余待在帝国不会好过，必定会因他而受到牵连。但若是此刻向帝国揭发风国的行径，让这场战争息止，那么江余又势必会受到来自风国的报复。
似乎怎么处理都好像不妥，无法完全保障江余的平安。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江余在他离开之后不受影响，继续安然存活呢？
黎斯手轻轻从玻璃上放下，原本被摁住的灯光忽地重新显现出来，撞进他的视野里，格外明亮、纯粹。这灯活得可真简单，只用专心致志地发着光就好，黎斯想，少了很多作为人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