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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我们一起上大学怎么样?

    1

    六月,高考前何霜来高二年级找过贺朗。

    他们在走廊里说了半天不知谈论了什么,黎冬枝心情欠佳,却也拉不下面子来去问。

    他们也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那几天天气异常燥热,黎冬枝只考了一场语文,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下了考场的时候,唐豆豆吓了一跳,拉着黎冬枝上下打量:“你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啊?”

    黎冬枝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很红吗?”

    唐豆豆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教室放下东西,原本唐豆豆说要带着黎冬枝去医务室看看,结果还没出教室就被刚刚回来的贺朗拉住了。

    他黑着脸,皱眉问:“怎么回事?”

    还不等黎冬枝回答,他的手就已经覆在了黎冬枝的额头上。大约三秒后,他放下手,把东西扔给身后的许伟华,然后对黎冬枝说:“怎么烧得这么严重自己还不知道,走,去医务室。”

    原本要去的唐豆豆就这样被莫名扔下了。

    到了医务室一量体温,快烧到三十九度了。

    医生建议输液,但黎冬枝担心期末考试时间来不及,坚决拒绝,最后是贺朗强制性地把她留在了医务室。

    “你是想烧成傻子?”贺朗语气严肃,似是生气了。

    发着烧的黎冬枝瞪他一眼:“少这样诅咒我啊,我脑子聪明着呢。”

    贺朗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只按住她的额头,阻止了她预备要从床上爬起来的动作。

    他说:“听医生的话。”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温柔,黎冬枝瞬间就投降了。

    那两天,黎冬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度过的,浑浑噩噩的,唯一还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每天中午都会被贺朗带着去医务室。她输液的时候,他会在旁边陪着。

    医务室的窗口有阳光洒进来,外面蝉鸣不停,空气静谧。

    考试结束后,她有些慌张地对贺朗说:“怎么办?我感觉我虽然坚持考完了,可一道题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贺朗正在试她有没有退烧,闻言,他将试探的手掌改为敲了敲她的脑袋说:“没事,你脑子别的不行,但是在考试上凭借本能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黎冬枝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事实证明,黎冬枝就算烧得稀里糊涂考完了全程,还真像是贺朗说的,没有差得一塌糊涂。

    但她确实倒退了。

    年级退居第十,班上退居第三,她甚至都没有考过罗晓然。

    要知道,对尖子生来说,尤其是常年处在年级前端的尖子生来说,倒退两三名那都是致命的问题。

    黎冬枝知道成绩的那一刻都没敢回家。

    虽然她爸妈对她的成绩不太上心,但这不太上心是基于她一直非常稳定的状态。虽然这次考差了情有可原,但她担心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会被先伺候一顿刑讯逼供。

    在得知成绩的那天,黎冬枝溜去了祝安和可可的网吧。

    “对不起,我们这里未满十八岁的人不让进。”

    “我找人。”黎冬枝不知道解释多少遍了还是没有被放行。

    新来的前台小哥没有见过黎冬枝,又非常有原则和死心眼,非让黎冬枝拿身份证。

    “我找贺朗,或者找你们老板和可可也行啊。”黎冬枝继续纠缠。

    小哥看起来挺年轻的,染着黄头发,很瘦。他瞥了一眼黎冬枝,说:“老板和女朋友去外地了。同学,像你这样缠着说要找朗哥的女生我都见了好几个了,别费劲了,要么自己打电话,要么赶紧回家。”

    黎冬枝捏了捏拳头,说:“我手机要有电,还用得着跟你废话这么半天吗?”

    僵持不下,黎冬枝气得不行,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动。

    “干吗呢?”

    懒散熟悉的声音,让黎冬枝一下子抬起头。

    是贺朗!

    他一副长期窝在网吧的打扮,像是去年夏天第一次在酒鬼的超市见到他的那副样子,脚上趿拉着拖鞋,穿着t恤、裤衩,指间还夹着香烟。

    贺朗见到黎冬枝,也愣了一下。

    直到前台小哥叫他,他才回过神。

    小哥指着黎冬枝,对贺朗说:“这个同学非说要找你,解释了半天也不听。”

    贺朗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灭在了前台的蓝色烟灰缸里。

    他说:“以后再见着她,直接让她进来。”

    前台小哥愣了愣,忙不迭地点头。

    贺朗拽着黎冬枝的书包带子,一开始人还不肯动,用了点力才乖乖跟过来。

    在二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他问:“怎么来这里了?”

    低头不语的黎冬枝终于抬起头,贺朗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了,而且似乎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贺朗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耐心地等着她平复情绪。

    可黎冬枝哪是个委屈自己的主儿啊,当下就掉了两颗金豆子。

    她刚刚真的是气得够呛。她抽噎了一下,说:“你这是什么破地方,见你比见个太上老君还要难。”

    贺朗松了口气,知道她是为刚刚被拦住的事情发脾气。

    他耐心地解释一句:“那小哥是新来的,才来没几天,有些兢兢业业很正常。再说,你这没到法定年龄本来就不让进这种地方,何况你还穿着校服。”

    黎冬枝丝毫没感觉自己得到了安慰,眼泪落得更厉害了,红着眼睛说:“不让进就不让进,我本来考试就考砸了不敢回家,连个网吧都进不去,我以后再也不来你这破地方了!”

    贺朗有些好笑,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又有些刺刺的感觉。

    到里间拿了卫生纸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他的动作不够熟练,有些僵硬。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安慰:“你就是心理落差造成的压力,你的成绩我从老吴那里知道了,原因我也说了,他会和你爸妈解释的。”

    “真的?”黎冬枝将信将疑地看他。

    贺朗紧了紧掌心的纸,暗道还好不哭了。

    女孩子的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说话瓮声瓮气的,看起来有几分小可怜。

    贺朗笑着说:“真的。”

    黎冬枝其实也知道就算退步了她爸妈也不可能真的揍她一顿或者骂她,她就是一直处在云端,一时接受不了突然落下来的感觉,加上刚刚被人拦在外面,一时情绪失控。

    等到现在缓过来了,看了看面前的贺朗,她终于生出一种这次丢脸丢大发了的羞愧感。

    贺朗没有揭穿她,去外面给她拿了一瓶水。

    黎冬枝趴在电脑桌上装鸵鸟。

    待了没多久,贺朗就揪着黎冬枝的后衣领子把她带出了网吧。黎冬枝一边慌乱地倒退着,一边挣扎说:“你干吗呀,我不回去。”

    贺朗换了身能出门的衣服,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带着她往前走。

    大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番令人侧目的场景,高大的男生仗着身高优势,一路上单手拽着女生往前走,女生像是在求着什么,后来发现实在不管用就直接蹲在了地上。

    贺朗头疼地看着黎冬枝。

    黎冬枝扯了扯被他揪皱了的衣服,仰着头威胁:“别再靠近我啊,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说你是人贩子。”

    贺朗气笑了,打量了一下黎冬枝:“人贩子估计都懒得拐你,你能值几个钱?”

    黎冬枝说不过他,反正就是不起来。

    隔了半天,她又小声说:“我真的不能在网吧里待一个晚上吗?我可以付通宵的钱啊。”

    “不行!”贺朗果断地回绝了她。

    黎冬枝被拽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对贺朗说一不二的德行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看了看自家窗口,也不知道爸妈回来没有。

    贺朗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好笑地看着她一副躲躲藏藏的样子。

    “行了,上去吧。”贺朗说。

    黎冬枝转头苦着脸说:“我不敢。”

    她终于还是投降承认了自己的软弱。

    这次考试结果,是她完美学习生涯中的一次败笔。她从前没有经历过,所以也无法揣测父母的反应。

    贺朗看她那副样子,到底是心软了。

    他走上前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丝,安慰道:“多大点事。”

    黎冬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自家那栋楼的楼道。

    打开家门。

    黎冬枝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黎建刚同志,他瞟了门口一眼,随意地说:“又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呃……去同学那儿了。”

    黎冬枝原本还以为她爸还不知道成绩的事情,结果黎建刚下一句就说:“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考试的时候发烧了?”

    黎冬枝脚步一顿,缓缓地放下书包:“嗯,已经好了。”

    “那就行,暑假了别成天往外跑,这天气又热,小心中暑。”

    黎冬枝应答着,内心忐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坦白。

    她走到沙发边,说:“爸,我这次考了年级第十。”

    她爸看着电视,半天反应过来说:“啊?哦,考得不错。”

    黎冬枝:“……”就凭她爸这反应,她终于不害怕自己挨骂,她唯一怀疑的是,自家老爸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她被当回事啊。

    看着女儿回了房间,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黎建刚同志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拨通了妻子的电话:“人回来了,没什么事……放心,你女儿你还不知道,不长记性,两天就忘干净了。”

    无精打采地飘回房间的黎冬枝,给贺朗发了条短信。

    “我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被捡来的。”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贺朗还站在她家楼下。想到此刻女孩那副纠结的神色,他扬了扬嘴角,抬头往楼上看了两眼,然后慢悠悠地往回走。

    2

    黎冬枝也算是没有辜负老爸对自己的了解,转眼就把成绩这事忘了个干净。

    该吃吃,该喝喝,玩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大热天捧着个冰西瓜在家追热播的韩剧《主君的太阳》,一边明明对鬼怪喜剧这样的题材怕得不行,一边又在电话里和唐豆豆讨论苏志燮大叔究竟有多帅。

    无聊的时候,她就会跑到蓝蜘蛛网吧里面打发时间。

    祝安和可可已经回来了,黎冬枝和前台小哥混熟了之后,老是拿第一次见面的事情挤对他,可可就在一旁帮忙。

    在贺朗时常不出现的日子,她俨然一副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模样。

    贺朗有一次来的时候,正见着她坐在了前台小哥的位置,趴在前台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不远处几个上网的小青年注意了她半天,她却丝毫不自知。

    贺朗黑了脸,站在前台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皱着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冬枝一抬头看到是他,百无聊赖地说:“没看见我忙着嘛。”

    网吧里面有空调,虽然空气不太好,但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是吹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祝安经过,看着贺朗不太好的脸色,举手笑着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小哥请假了,是她自己非要帮忙的。”

    黎冬枝对于自己就这样被出卖了的事实只能翻两个白眼。

    暑假,能见到贺朗的机会并不多。

    而他经常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黎冬枝时常出没。

    现在倒好,贺朗不让她进网吧了。

    大夏天的,网吧里人也不是很多,贺朗抱着手臂把她堵在门口。她想方设法地往里面跑,每次都被贺朗拽了回来。

    “你干吗啊,我又没碍着你。”黎冬枝不满。

    贺朗看了看她有些透明的白色衬衣和短裤,皱眉说:“以后少来这边晃荡。”

    黎冬枝一看他打量的目光就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她进去了。她偷笑了两声,凑上前说:“怎么样,知道我招人稀罕了吧。”

    贺朗伸出食指抵住她的额头,表情依然严肃。他说:“再高规格的网吧都是鱼龙混杂,你不是说二手烟毒害了你这棵国家幼苗吗,里面乌烟瘴气的你受得了?”

    “受得了啊。”黎冬枝拍开他的手,冲着他眨眼,“你在,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贺朗怔了半晌,说:“少嬉皮笑脸的。”

    黎冬枝撇嘴,看贺朗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暑期过去了一大半,黎冬枝也算听贺朗的,没再往网吧跑。

    有次路过酒鬼的超市买冰棍,正和酒鬼说话呢,外边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

    黎冬枝往外面看去,正好看到摘下头盔的贺朗。

    他穿一身全黑的衣服,外面还套了件短的黑色皮夹克。

    黎冬枝真诚地在心中说了句“帅”,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热吗?”

    酒鬼抢先一步从她身边跨过去了,围着贺朗的车绕了一圈,笑着说:“这款我都看中好久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今天。”他说。

    黎冬枝不懂他们这些爱好机车的人,走上前看了两眼,的确是挺帅。

    贺朗看着围着车转了半天的黎冬枝,对她会出现在这儿也没表示惊讶。

    “要兜风吗?上来。”他跨上车,示意着黎冬枝。

    黎冬枝表示怀疑:“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顺便试试车。”他说着便把另一个头盔拿出来扔给黎冬枝。

    黎冬枝险险接住,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头盔,正准备戴上的时候突然顿住。

    她问贺朗:“你不会无照驾驶吧?那可是犯法的。”

    旁边,酒鬼笑了一声说:“放心,贺朗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不止有摩托车的驾照,汽车的也有。”

    黎冬枝这才套上头盔上了车。

    贺朗骑得很稳,速度也没有很快,坐在他后面的黎冬枝迎着夏季的风,张开双手,就差来两声尖叫了。

    贺朗提醒她:“抓稳,别乱动。”

    黎冬枝乖乖收回手,抓紧了他身侧的衣服。

    半个小时后,他们开出了市区,道路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正值下午,路上的车也不是很多,两边群山围绕,风景宜人。饶是黎冬枝再能忍,此刻还是忍不住尖叫了几声。

    骑着车的贺朗听到她的声音,扬唇笑了笑。

    黎冬枝拍了拍贺朗的肩膀:“谢谢你啊,在家蹲了近两个月,都快要发霉了。”

    至于她究竟有没有安分地在家待两个月,估计周围的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贺朗也没反驳她,只是说:“黎冬枝,抓紧了,我要加速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惯性,黎冬枝整个人猛地往前倾,一下子撞上了贺朗的后背。

    黎冬枝原本还想着立马撑着坐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偷偷伸出手圈住了前面人的腰。

    在没有收到任何拒绝的信号时,她又偷偷加了点力道。

    贺朗低头看了看由一开始的试探,然后直接圈在了自己腰上的手,捏在车把手上的手紧了紧,他依然开得稳稳当当,眸中的情绪越发让人探不见底。

    车子在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后停了下来。

    黎冬枝先一步撑着贺朗的肩膀从车上跳了下来,解开头盔扔给他,然后就往公路旁边的山坡跑。

    “别乱跑,都是石头。”贺朗提醒。

    这个地方黎冬枝没有来过,沿着山坡的一条小路走下去,能看见一个隐蔽的小山谷。

    溪水潺潺,清凉幽静。

    贺朗锁好车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脱了鞋踩在小溪里了。

    清澈见底的水流有粼粼波光,溪水漫过女孩的脚踝,她手上提着鞋,冲走过来的贺朗兴奋地喊:“这里面有鱼啊,就在那儿!”

    “在哪儿?”贺朗缓缓走过来。

    黎冬枝兴冲冲地说要抓鱼,大半个小时过去,连鱼的尾巴都没有摸到。

    太阳悄悄往西边偏移。

    黎冬枝终于一脸丧气地上了岸,一下子坐在贺朗旁边,一坐下又猛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抱怨:“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这石头被晒得这么烫啊?”

    原本仰头眯着眼睛没说话的贺朗,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撑起来,脱下身上的夹克,垫在石头上,说:“行了,坐吧。”

    黎冬枝这才又坐下。

    贺朗看着她把鞋子扔在旁边,便说:“把鞋穿上,小心石头划脚。”

    “等会儿穿,现在又不走路。”

    黎冬枝有些乐不思蜀,她原本想问贺朗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却发现他突然捏住了自己的脚,另一只手上拿着她的小白鞋。

    黎冬枝吓得把脚往回一缩,连忙说:“我自己穿,自己穿。”

    贺朗似笑非笑地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把鞋递给她:“我以为你黎冬枝的人生信条上,是没有‘害羞’这两个字的。”

    黎冬枝朝他举起鞋子,做出威胁的姿势。

    结果贺朗已经先一步拎过另一只鞋,缓缓套在了她的脚上。

    黎冬枝的手就那样一直举着,怔怔地看着贺朗。

    半晌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要跳出来了怎么办?

    “贺朗,你高中毕业之后决定去哪儿上大学啊,本市还是外省?”黎冬枝看着贺朗的发旋缓缓问他。

    贺朗拿过她手上的另一只鞋,为她穿好后才说:“不清楚,到时候再说。”

    黎冬枝突然凑上前:“一起上大学怎么样?”

    “你确定?”贺朗冲着她挑眉。

    “确定啊!”黎冬枝无比真诚地点点头,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没能上同一所学校也没有关系啊,在一个城市不就好了。”

    贺朗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冬枝以为他不同意,或者已经有其他的想法了,连忙揪住他的衣袖说:“我不挑啊,哪个城市都一样。”

    按黎冬枝这个成绩,只要高考时不出意外,全国的知名学府肯定是能进的。

    只不过,她自己都无所谓。

    贺朗的眼神和沉默,让黎冬枝有些惴惴不安。

    隔了半天,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脸,说:“你是不是傻?”

    3

    高三正式开学。

    和以往不同,新课程已经不多,各科老师忙着从高一的知识点一遍一遍地从头梳理。一张张试卷像雪花一样不断落下,在每一个学生的桌子上不断堆积。

    埋首题海,连课间的打闹都收敛了许多。

    一入高三,黎冬枝这种尖子生,俨然成了各科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

    而贺朗,异军突起。

    高二期末的时候,数学总分150分,他考了138分,物理总分120分,他考了109分,这样的成绩还不算惊人,只能算作优秀。

    进入高中最后一年,随着复习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的物理、数学步步往满分逼近,按单科来算,基本是年级第一。其他科目也是分数一次比一次高。

    短短一个学期都不到,黎冬枝好几次去办公室交作业,都听到老师提起他。

    尤其是教物理的金老师,各种给他开小灶。

    贺朗的神话不仅让老师刮目,还有学校的学生。

    有一次,黎冬枝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女生霸占了她的位置,竟是让贺朗给她们讲题的。

    而且,她们都不是他们三班的。

    唐豆豆跟在她后面,看了看那个场景“啧啧”两声,拍着黎冬枝的肩膀说:“冬枝啊,不要气馁。正所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嘛。”

    黎冬枝:“……”

    贺朗成功逆袭,变成“好学生”,所以以前那些还暗搓搓关注他的人,现在都明目张胆地借着请教的名义找上门来。

    黎冬枝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才发现这些人哪是来请教题目的啊,分明是来告白的。

    而且,还是很明目张胆的那种。

    其中一个女生说:“贺朗,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校外你还和我哥一起打过篮球。”

    这女生应该是高二学妹,旁边的女生应该是陪她一起来的。

    更夸张的是,这学妹竟化了妆,还穿了条小短裙。

    座位上,贺朗正低头看着手机,头也没抬。黎冬枝憋着笑,一年多以来,她算是非常清楚贺朗处理这种事情的态度,如果他不打算理,基本就是视而不见。

    黎冬枝上前提醒:“不好意思,同学,要上课了,这是我的位置。”

    学妹估计是被贺朗的态度伤到了,瞪了黎冬枝一眼,气冲冲地说:“拽什么拽啊,你的座位怎么了?很了不起吗?”

    黎冬枝无辜躺枪,脸色也不是很好。

    唐豆豆立马站了出来,走到黎冬枝旁边。

    见这阵势,学妹立马火了,伸手就要推黎冬枝。

    突然,贺朗站了起来。

    “出去。”他声音不大,脸色却明显不好。

    黎冬枝吓了一跳。

    学妹也一下子就愣住了,伸出去的手就晾在那里。陪她来的同伴拉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冲出了三班的教室。

    这边动静虽然不是很大,却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学的围观。

    班长刘浩站起来,说:“行了,都坐好,打铃了。”

    黎冬枝这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她抽出一本书挡住脸,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贺朗。

    贺朗明明低着头,却像在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说:“想说什么就说,别偷偷摸摸的。”

    黎冬枝干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

    “刚刚那女生你认识?”她问。

    “不认识。”他说。

    “真的?”

    “假的。”

    黎冬枝无语。

    淮岭是重点高中,学习氛围更是紧张。

    没一会儿,教室里就安静了。成绩好的都在学习,中上游的也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努力一把,而那些早早就放弃了的,要么睡觉,要么干脆直接不来。

    在黎冬枝又一次陷入一道数学大题,而贺朗轻松解决的时候,她开始相信酒鬼所说的他是个天才的话。

    也没见他死读书啊!

    “你是不是左脑特别发达啊?”黎冬枝撑着脑袋偏头问他。

    “嗯,比你发达。”贺朗敷衍了一句,把解题步骤扔给她。

    这样的贺朗,能噎死黎冬枝。

    一模定在一月底。

    考试的前一周,上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因为冷,封闭了玻璃窗,教室里有些气流不通的憋闷感。

    黎冬枝这几天突击复习,睡眠不太好,连周遭的事情都很少关注了,等从许伟华口中知道贺朗居然应金老师的要求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消息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知后觉。

    下课的时候,她问:“怎么想起参加这个?”

    贺朗收拾着书包:“老金说高考有加分项,所以试试,反正没坏处。”

    黎冬枝惊讶于他的积极。

    竞赛这种事情原本就是针对学有余力的学生,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她皱起眉:“来得及吗,马上就要一模了。”

    “走吧。”贺朗已经收拾好了,“没什么关系,只是预赛而已,都是试卷题。”

    出教学楼的时候,两人碰到了老吴。

    老吴最近采取了紧迫盯人的方法,常常能在教室的后门或玻璃窗外见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过他现在见到贺朗明显很高兴,拍着贺朗的肩头说:“这学期的进步让各科老师都很惊讶,好好备战。”

    贺朗平静地点点头。

    老吴又把视线转向黎冬枝:“考试马上就到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黎冬枝都快哭了,苦着脸说:“老吴,您这句话已经念叨两个星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老吴手底下待得太久,还是说高三之后老吴变得感性了,她始终觉得他开始往中年男人的啰唆阶段发展。

    告别的时候,老吴突然叫住他俩。

    他狐疑地问:“你们俩……”

    “我们俩就是碰巧撞上,没有约在一起!”黎冬枝立马接话。

    老吴愣了半天说:“我是问你们俩是不是出去吃宵夜?”

    黎冬枝:“……”

    旁边的贺朗笑了,教学楼下的灯光阴影里,他把手捏成拳放在了嘴边掩饰。

    黎冬枝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贺朗拍了拍她的背示意该走了。走了两步,他说:“你刚刚是做贼心虚?”

    黎冬枝回头瞪他。

    “你怎么这么烦?”她很不高兴,然后又自己嘀咕,“你倒是让我有做贼心虚的机会啊!”

    不知道贺朗有没有听见。

    反正,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4

    淮岭的一模试卷是学校自己出的,不是三模那种为了给学生增加信心出的题,这次难度较高。

    考试前两天,唐豆豆说要找复习资料,便拉着黎冬枝去了图书馆。

    结果,两人遇到了鬼鬼祟祟的许伟华。

    “你干吗呢?”黎冬枝拍他的肩膀。

    “嘘!”许伟华差点跳起来,压低声音说,“你们小声点,我看我女神呢。”

    “女神?”黎冬枝和唐豆豆一脸好奇地看了过去。

    嗯,的确是女神。

    唐豆豆一脸不敢置信地问:“许伟华你胆子够大的啊,那可是高二新来的英语老师,你别这么猥琐行不行?”

    “会不会说话!”许伟华急了,“我又没怎么样,欣赏欣赏不行啊。”

    黎冬枝在一边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自去年那个学长毕业之后,唐豆豆一直没有找到新目标,到了高三终于决定在学习上狠冲一把。可许伟华恰恰相反,他自暴自弃的路一直走到黑,现在终于把目光从学妹的身上移向了新来的漂亮老师。

    这段时间贺朗备战竞赛,一直见不到人。黎冬枝便偷偷给他发了个短信,说许伟华很欣赏高二的漂亮老师。

    原本以为不可能理会她这么无聊的行为的人,居然回得很快。他说:“我知道。”

    黎冬枝看到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欣喜异常。

    来了兴致,她再也不理会旁边正吵架的唐豆豆和许伟华,继续和贺朗发短信。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他自己说的。”他回。

    许伟华这个大嘴巴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事还宣扬。

    她扬起嘴角,继续问:“你见过这个老师?那你觉得她漂亮吗?”

    “漂亮。”

    瞪着很快闪现在屏幕上的两个字,黎冬枝僵住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流氓再怎么变,终究还是个流氓!

    另一边,贺朗低着头靠在墙上,看着手机半天没有动静之后突然笑了一下。

    金老师走过来把资料递给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他接过那沓资料。

    金老师也没有追问,只是很赞赏地看着他:“你几年前的成绩单我看过,天分很高!你现在既然有心,我相信竞赛你一定可以考得很好,不要浪费了这样的机会。”

    贺朗点了点头。

    分别的时候,金老师突然叫住他,笑着问了一句:“老吴之前一直跟我念叨说你是个很可惜的学生,现在我知道他是对的。我能问问,你突然……”

    “突然改邪归正的原因?”贺朗替他问了一句。

    金老师顿了顿,笑了。

    贺朗扬起嘴角,挥了挥手上的手机,说:“因为这个。”

    金老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应该是在和人发消息,最终了然地点点头,骂了他一句:“臭小子!”

    贺朗的预赛过得很顺利。

    随之而来的是高三的一模考试。

    一模和二模的难度基本就是按照往年的高考试卷来拟的,只是加大了难度。

    大家严阵以待。

    黎冬枝倒不是特别紧张,她从小对待考试向来如此。

    只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考砸了,加上贺朗这学期的神速进步,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

    第一天的考试很正常地进行。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的时候,刚过半,隔壁的考场突然发生了骚乱,有学生跑了出来。

    同学们都抻长了脖子往外看,被两个监考老师喝止了。

    黎冬枝正要提笔继续写,突然听到了走廊外传来一声大喝,只有一句:“快点让开!”紧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下楼梯的声音。

    说话的人黎冬枝不可能听错,是贺朗。

    瞬间,她什么心情都没了,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黎冬枝翻了翻卷子,大题已经全部答完了,前面的也做了一部分。看了看还在门口的监考老师,黎冬枝举起手说:“老师,我肚子疼,要去厕所。”

    监考老师看了看她,见她捂着肚子的样子考虑了一下,说:“这要是在高考考场上哪允许这么多毛病,去吧,快点啊。”

    “好的,好的。”黎冬点头,弯着腰跑了出去。

    她冲下楼梯的时候,整个校园里显得异常安静,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她抓住了一个急匆匆跑回来的学生问:“刚刚那些下楼的人去哪儿了?”

    那人往后一指:“医务室。”

    医务室?黎冬枝拔腿就要往那边跑,那个男生拽住她:“你不考试了?”

    “我很快回来。”

    黎冬枝气喘吁吁冲到医务室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一团。

    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门边沉默的贺朗。

    “什么情况?”黎冬枝冲过去问。

    看到她的瞬间,贺朗皱起眉,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考试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黎冬枝环顾了一下周围,里面的人不少,都很慌乱。

    “是八班的朱垚。”

    听到这个名字,黎冬枝愣了,在贺朗还没有转来淮岭,没分文理班之前她和朱垚是同班。

    有一次上课,朱垚晕倒了,大家才知道他的脑部动过手术,据说是肿瘤。

    朱垚是一个很文静的男生,后来学校还给他组织过捐款,分班之后黎冬枝很少听到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好像是半休学的状态。

    “现在是什么情况?”黎冬枝连忙问。

    “应该是病情复发,已经叫救护车了。”贺朗说。

    黎冬枝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远在高一的时候同学间就讨论过,朱垚的这个病有很高的复发率和死亡率。

    她的心“咯噔”一下,像是那年夏天,那一瞬间面对生命这个话题的慌乱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贺朗伸手搭在黎冬枝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黎冬枝摇了摇头:“可能刚刚跑得急了些。”

    救护车来得比预想当中要快,呼啸的声音,给高三的这个一模测试添上了一丝沉重的色彩。高三上半学期的这个冬天,似乎越发寒冷了。

    黎冬枝有些愣神,贺朗叫了她好几声。

    “怎么了?”她问。

    贺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你提前交卷了?考试还剩半个小时。”

    黎冬枝暗叫了一声“糟糕”。

    贺朗大约也猜到了她是偷溜出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他一把拽着黎冬枝的手腕就往回跑,边跑边说:“你有没有脑子?你以为一模跟平常测试一样?”

    黎冬枝被他带着,脚步凌乱。她说:“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啊,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两人快速穿过校园的林荫路,穿过教学楼,贺朗始终没有放开黎冬枝的手。

    他问她:“你试题做了多少?”

    “一大半。”

    “有把握做完吗?还有二十多分钟。”

    “应该可以,检查估计是来不及了。”

    贺朗点点头。

    谈话间,两人已经跑到了考试的那栋教学楼前,黎冬枝喘得厉害。

    贺朗放开她说:“行了,快点上去。”

    黎冬枝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问:“你要回去吗?朱垚他……”

    “不回去了。”贺朗摇头,“我们现在就算待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一切相信医生吧。”

    黎冬枝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听见贺朗说了一句“加油”。

    她回头看着他,认真地“嗯”了一声。

    5

    一模顺利结束,八班朱垚考试的时候被送上救护车也闹得全校皆知。

    刚考完,黎冬枝就被老吴叫到了办公室。

    正值下午,办公室里除了老吴还有好几个任课老师,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黎冬枝挨训。

    “你自己交代吧。”老吴摆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

    黎冬枝低头装傻:“交代什么?”

    老吴气得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吓了黎冬枝一跳。

    非常喜欢黎冬枝的英语老师方姿打圆场:“吴老师,有话就认真和她说,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旁边几个老师纷纷附和。

    老吴指着黎冬枝,来回走了两步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黎冬枝猜到是因为考试的时候自己偷溜出去的事情,不过第一次把老吴气成这样,她反而什么也不敢说了。

    “黎冬枝,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你说,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黎冬枝咬咬唇,偷偷抬头瞄了老吴一眼,正好对上他瞪着自己的眼神,就又连忙低下头。

    “不是。”她小声说。

    老吴说:“你以为现在还是高一吗?你高三了!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学习态度,考试你都敢溜!”

    黎冬枝抬头解释:“我是因为听到外面……”

    “听到外面什么?事情发生在你们考场吗?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就你偏偏坐不住,就你好奇心那么强呢?黎冬枝,你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松懈,觉得不就是个一模,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冬枝泄气,觉得没法解释,由着老吴唾沫横飞地教训。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一定要跑出去的原因,也不可能告诉老吴她把这次测试看得挺重要的,还用尽最后的时间努力地答完了题。

    黎冬枝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走进来的,是贺朗。

    贺朗一进来就看到了低着头,被训得有些可怜的黎冬枝。见她居然还敢偷偷歪着头看自己,他又有些好笑。

    他一声不吭地把带来的测试卷放到了金老师的办公桌上。

    老吴见着有学生进来,也不好再教训黎冬枝。

    他说:“这件事情先压下,等你一模成绩出来了再说,你先回去吧。”

    黎冬枝总算松了口气,走的时候偷偷冲贺朗龇了龇牙。

    贺朗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收敛一些。

    等黎冬枝出了办公室,老吴才脸色不好地问了贺朗一句:“你这个时候跑过来干什么?心疼啊?”

    “嗯。”贺朗应了,没有一丝停顿。

    这下何止老吴啊,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全都盯着他。

    金老师最先回过神,拿过桌上的卷子对老吴说:“是我让贺朗把新做的这张卷子拿上来给我改的。”说完还冲贺朗使了个眼色——别这么没轻没重的。

    金老师在学生面前看着严肃,实际上对这些事向来都抱着理解的态度。

    贺朗笑了一下,转头看着黑脸的老吴。

    老吴敲了敲桌子,背着手看了他一阵,突然说:“你跟我出来。”

    教师办公楼顶层的走廊里,老吴也没有像在办公室一样端着,只是脸色依然不太好就是了。

    面对还悠闲地撑在栏杆上的贺朗,老吴瞪他一眼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黎冬枝是不是谈恋爱了?”

    贺朗回:“没有的事,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最好是!”老吴看他也不像是说的假话,但还是提醒两句,“我可提醒你,最后这半年的时间究竟有多重要,你我是管不了了,可是黎冬枝不行。最后的时间,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这关乎你们每一个人的未来,知道吗?”

    “我有分寸。”贺朗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