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余梦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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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一)

    “糕点,别想了,月钱扣一半,抵药钱!”

    东陵常瘸着条腿挣扎着从地上翻起来,踉跄着往前走。长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啦!

    连忙赶着上前想要求得原谅的,双手去扶东陵常,却接到了几个眼刀子,来射杀他的愚蠢

    讨好的笑了笑,长中依旧锲而不舍的伸手去够人,像哄孩子似的说

    “是小的不是,公子怎么罚都行,千万可别气着自己”

    回府后,暗线递来封信,东陵常就一人走进了药房,许久未出,还把门一并带上,

    以往的信件,公子拆封,从未避讳过他,这次面色凝重,定是有大事发生

    他一个随从也想不明白,反正有公子在,总不会吃亏!就径直往大厨房而去,折腾了这么半天,腹中早就空荡荡了

    可没想到回来后,在门口等到天黑,也没见到公子从里面出来。他试探着贴着门扉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内里有声音传来。

    犹豫许久,长中忐忑的开了条缝想要进去瞧看,才迈进去一只脚,就听见里面一声暴喝

    “出去!”

    呆坐在栏杆上,摸着食盒里冰凉的碗碟,长中也不知该怎么办?下巴枕在手臂上,茫然的看着天上星星,心中坚定着

    公子不吃,他也不饿,公子不出来,他便等着就是了!

    黑色的帘幕像鬼女一般飘飘荡荡,漆金描红的大殿内,一件大物陈设都没有,空旷的可怕。

    金丝楠木打造的蟠龙床上,丝料光滑,被褥柔软,里面深深的陷着位少年,体格清瘦,鸦发长至脚踝,眉目清秀又有几分硬朗,和那天上的仙童一般无二。

    此时却是面色惨白扭曲,眉头紧蹙上扬着,眼底发青,陷入了深深的梦魇里

    “不,不是我,兄长,小弟怎么可能害你呢?你可是所有人都尊敬的公子啊!”

    “我没有,你看看小弟的模样,懦弱无能,猎只鸟都害怕,怎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

    “不,我不是有意的,是先生,先生他逼我这么做的”

    …………

    声声苦苦的哀求,听着凄凉不已,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以明清白。

    梦中鬼魅依旧不肯离去,被丝绢吊在房梁上,脑袋以诡异的姿势后仰挂在了脖颈上,被勒的陷出一道丑陋的疤痕,黑红的肉里,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耐心渐失,少年哭泣渐止,面色阴沉下来,眼神狠厉又尖锐,厉声道

    “死都死了,还来纠缠寡人,不知所谓!”

    鬼魅似是在劝说,又似在告诫,声音诡异又飘忽,丝绢带着身子往下坠了坠。少年面色惊惧的向后退了几步,呵斥道

    “这天下,就该是能者居之!你个懦夫,被阉狗牵着玩,还慷慨赴死,你去当父皇的好儿子,就注定是寡人来当这个皇帝!”

    少年仰头指着鬼魅,语气讽刺,勾起一边嘴角,眼神越发癫狂。

    听此,鬼魅声音越发凄厉,奈何脖子已断,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叫着,身子飘忽着想要靠近少年

    “你滚,别拿你的脏手碰寡人,滚,滚啊!寡人不需要你的怜悯,滚啊!”

    闭着眼睛嘶吼,眉头拧着,额上青筋暴鼓,胡亥在床上翻滚扭打着,一会捶打着被褥,一会又慌忙退到床脚,似是求饶

    冲进来的宫人宦官见此状况,慌乱担忧的跪了一地,却没人敢上前一步,去叫醒他

    半晌,殿外传来整齐的衣料磨蹭的声音,脚步声整齐的立在殿外,外人下跪大喊道

    “赵相,安”

    一着中书侍郎服,衣领间绣有雪白祥云图案的男子急切的走了进来,面容俊郎,身量高大,虎背熊腰

    只眼睛像是老鼠的一般,太过于精明让人很难有好感,一跨过殿门便朗声道

    “陛下莫慌,臣来也”

    跪着的宫人纷纷膝行让开条道,让那人通行过去,间或是被踢碰到自己,也只敢轻轻皱眉,不敢出声。

    赵高不紧不慢的站到床沿边,欣赏了会儿精彩的表演,才半躬着腰上前,轻拍着少年的肩膀

    “醒醒,都是梦,陛下,醒醒”

    “梦都是假的,不做数的”

    …………

    手劲从轻柔缓慢,声音也是徐徐道来,到最后越来越大,声音也越发急促。

    眼中暗芒一闪,赵高一掌大力的拍下去,嘴里大喝一句

    “陛下,醒来!”

    “啊!”

    嘶吼一声,胡亥从梦中惊醒,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面上惊魂未定,眼神飘忽,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看到赵高坐在自己跟前,面色大喜,挣扎着从凌乱的被子堆里出来,趴到赵高膝盖前,睡衣凌乱,惊恐的喊道

    “老师,老师,卢生回来了吗?让他来见寡人,让他来见寡人,让他来!”

    小指抠了抠显被震聋的耳朵,眯着眼睛,赵高笑的和蔼,劝慰着

    “陛下稍安,卢生去了仙岛,还未有归期呢!”

    “未有归期,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胡亥魔怔般重复话语,最后竟俯身在床榻上,哭了起来,哭喊着

    “寡人受不住了,寡人实在是受不住了!那个恶鬼,夜夜来纠缠寡人,让寡人不得安生

    他生前就让寡人难堪,死了也要来赶着害寡人。这日子,可怎生了的!”

    样子憔悴又可怜,丝毫看不出身居高位的样子,像是孩子的发泄

    大手拍着少年的后背,想让他安稳下来,赵高面色依旧安然,声音越发温柔,

    男声尖细到最后,竟像是那女子的尖软,诡异非常,令人听着感到背后发凉

    “都是梦而已,陛下天神护佑,怎会有邪气敢入侵,陛下只是为白日为朝事烦扰,夜晚才会如此夜不能寐”

    宦官铭华手上端来漆盘,躬着身子快步而来,上面放着一个黑色小碗,并一个成人手掌大的木盒

    掀开盒盖,露出里面十颗杏子大小,如棕树果实的荚果,赵高取出一颗来,递给胡亥

    “陛下,该吃药了”

    看着这红色的荚果,颜色艳红的发黑,像是血肉一样的颜色。一瞬间的,他像是看见了鲜血装满了盒子,颤抖着要从里面流淌出来

    胡亥瞪大眼睛,惊恐的将那东西打翻在地,含泪的看着在地上弹跳着滚远的树明果,恨声大吼

    “有什么用,治疗抑郁,不招梦鬼,就管用了两天,还一股腐烂的许久的尿骚味,这猎遗族献上的是什么鬼东西?想吃死寡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