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南山别墅盗窃的年轻人，约莫不到二十岁，怯弱地交待他只偷了点首饰。
这年轻人倒还挺有脑子的，知道把首饰拿去安临城的二手首饰铺卖。
阮绮年没问出些什么，心下猜测：难不成这贼把水果电脑和卡片u盘交给了翟星湳，不敢交待？还是一开始这两样东西就丢了？
她并不是日日检查保险柜，若是这两样东西早就丢了，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思来想去，唯有先不要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找个私家侦探暗中调查，再去探探翟星湳的口风。
是夜，阮绮年睡得极不安稳，破碎的梦境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揪心。
最后一个梦境里，她朦朦胧胧间地来到一长排长满紫色铁线莲的铁栅栏外，犹豫了几秒，推开门，进入种满花草的庭院，庭院近处是一处小楼，墙面斑驳，爬山虎覆盖了半面墙。
楼里隐约传来小孩子嬉闹玩笑的童音，她本欲往楼里走，却驻足在大片虞美人旁。
郁郁葱葱的虞美人蓬勃向上，空气里是青草的清香味，她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鼓噪：去花田下看看。
她伸手捞开一拨虞美人花丛，一股子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花丛里面竟满是蚂蚁和蛆虫在某些腐烂物质上游走。
腐迷混乱之下，半掩着满是沟壑又铁青的一张脸，黑色的蛆虫从鼻孔黑洞逐一爬出。
她定睛一看，惊叫出声：“外婆！”
阮绮年睁眼，屋内漆黑一片，她拧开了台灯，暖黄色的灯光带了点点安慰，捂着胸口，仍是挣扎在那股子伤心欲绝的情绪里，半天才缓过来。
她安慰自己，梦与现实是相反的，索性开着灯睡觉，结果房间内有点点光线，导致她时不时会醒。
*
这天周六，是榕湖资本团建的日子，赵啸大发慈悲，敢在年底最后一个季度之前，给员工放放假。
团建地址选择了城外一个新建的度假山村，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一行人坐着大巴车到了目的地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大家闹哄哄地吃过午饭之后，下午是自由活动。
阮绮年站在餐厅门口，与周小白聊天，商量着去度假山庄的人造湖边散散步。
“散步有什么意思？”赵啸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出声吓人一跳，“赵总我带你们去玩点刺激的。”
周小白转过头，期待地问：“赵总，有啥刺激好玩的？”
“这后面有个射击场，带你们去练练。”赵啸伸起大拇指，朝餐厅后面一指。
“额，我还是不去了。”周小白勉强笑笑，扬起手机，“约了相亲对象聊语音。”
赵啸马下脸：“周小白，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激情都没有？没有激情怎么做好投资工作？”
“赵总，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马上三十了，也没有男朋友，每天挤着地铁上班，下了班就要去相亲，争取早点把自己嫁出去，你想要我有什么激情啊？”
赵啸语塞，隔了几秒道：“周小白，我跟你说，男人最烦女人一天到晚黏着自己，你得让男人独处两天，他就会开心得飞起。”
“可是赵总……”
赵啸没好气地打断道：“少废话，我可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又扭头凶了两眼阮绮年，“还有你，少找借口，不去也得去。”
两人唯有跟这个暴君去往射击场。
射击场场内设置在室内，每一个位置隔成一个小空间，人影子历历可数。
正中央的射击位站着一个男人，侧着身子，单手据枪姿势专业，正全神贯注地瞄准射击。
阮绮年看见这熟悉的侧影，顿在了原地。
赵啸瞧她停住脚步，笑道：“找你们俩来，就是凑个人头，大家一起比赛，全是男人也没意思。”
阮绮年抬眸瞥他一眼，意味深长。
“你这人，”赵总读懂她眼里的意思，脸色严肃地解释道。“除了翟总，还有几位其他公司的高层，以及政|府的一位处长。这种社交局多少人，伸长了头想来长见识呢。行了，去领装备吧。”
阮绮年嘴唇微动，没搭话。
周小白刚才还说不要不要，结果到了射击场，又比旁人都兴奋，拉着阮绮年迅速地领了装备，又穿戴整齐。
周小白正正护目镜，问：“小年，你玩过枪吗？”
阮绮年想了想：“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凑热闹去过射击场，但技术超级烂就是了。”
“那等会你教我？我都没摸过枪哩。”
阮绮年还未回答，被赵啸抢了先：“她那个半吊子水平，还来教你？赵总我今日当做好事了，让你做我一日的嫡传弟子。”
在场总共有八个人，两人一组，每个人打10枪，按环数定输赢。
阮绮年站定在射击位，刚侧着身子，向前跨出一步，便感觉背旁有了灼热的气息。
翟星湳上下打量她几眼：“学过啊？”手拍了下她的腰，“腰挺直。”
阮绮年咬咬牙：“不用你教，我会。”
翟星湳充耳不闻，手扣着她捏着枪那只手的右手腕，举起伸直：“这只手基本伸直，”又从背后捞起她的左手，将她的手指扣在枪托上，又迅速撤离。
他轻轻地拍了下她有些弯曲的左手肘：“手肘自然伸直，别这么僵硬。”
“都说了，我会射击。”
他歪头睨了眼她的背脊，说道：“含胸塌肩，重心下移。”
他从她身后绕过手臂，极为自然地将双手覆盖在她手上，是一种把人圈进怀里的姿势，他右手食指扣在她食指上，循循善诱：“瞄准目标，出手要快。”
他食指使力，领着她的食指，重重地扣下扳机，枪声扬起，正中远处红色靶心。
翟星湳轻笑，侧头在她耳畔低语：“看不出来，你挺会啊？”这话音调似乎轻描淡写，又别有深意。
阮绮年心里漏跳一拍，不自觉地半眯了下眼，心下涌起一丝不安。
她脸色迅速恢复自然，肩膀抖动了两下，翟星湳自然地放开她。
赵啸从隔壁位置，探出脑袋，赞扬道：“卧槽，阮助理，深藏不漏啊，一上来就来个十环。”又转过脑袋，教训周小白：“你怎么这么笨，教了你半天的韦弗式射击，连个枪都握不好。”
阮绮年下意识地回：“赵总，韦弗式射击不容易学了，等腰三角形据枪射击法，比较容易上手。”说完又咬了咬唇。
赵啸瞪圆了眼睛：“你懂很多嘛！”
阮绮年眼球转两圈，嘴角漾笑：“我也是在网上看视频，瞎学的。”余光瞟了翟星湳两眼，他嘴角微弯，眼神满是深意地盯着自己，心下又微微噔了一下。
翟星湳抱着胸，饶有趣味地道：“你技术确实不错。”
阮绮年垂眸道：“只是新手运气好罢了。”
几组人一一完成射击，最后得胜的是处长那一组。
阮绮年偷偷瞟了两眼翟星湳，想不到这人也要堂而皇之地拍马屁，不动声色地打偏了几枪。
*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几位男人自然是有事情要谈，不方便他人在场。
阮绮年识趣地跟周小白离开射击场，坐着度假村的游览车回酒店餐饮区。
这射击其实挺费脑费神地，两人也懒得再约其他同事，匆忙又安静地餐饮区吃了点小炒，准备回房间去换身衣服。
离开餐厅时，周小白路过摆满甜点的橱窗，看见一个漂亮的黑森林蛋糕，却走不动路。
“我们买个蛋糕回去当早点吧？这个蛋糕看起来很好吃啊。”周小白手指摸着橱窗，舔舔嘴唇。
阮绮年道：“好啊，我请你。”
“就是，你都转正了，不过一个蛋糕可不够，得请我吃顿好的。”
阮绮年笑眯眯地付了钱。
但是哪有什么漂亮蛋糕可以活到第二天早上，从来没有。
两人还没回到房间，这蛋糕已经全进了她们的肚子。
阮绮年摸摸快要撑破衣服的肚子，笑道：“这个世界上，要是所有事情，都和发胖一样简单就好了。”
简单到，可以一口一口吃掉忧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