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上身穿着白色的卫衣,套着修身的牛仔裤,头上还带着棒球帽,一派休闲的打扮。
他把双肩包摘下来,往椅子上随手一挂,大刺刺的坐了下来,把他的飞机票往她面前一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你去看外婆,请通知我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林佳咬住嘴唇,把脱口而出的话给吞了回去,“我从来没答应过这种事。”
“我不接受拒绝。”苏淮打了个响指,唤来服务员,“跟她一样的美式。”
“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林佳看了一眼机票,Z市, 正是她的目的地,这下真是整个人都没脾气了,“你是美国联邦调查局还是英国的007?我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出发、坐的哪版航班都查的出,你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商业间谍,还是干脆直接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器?”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林佳,想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我早已强调过,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苏淮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你不觉的自己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吗?”林佳把笔记本合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不等他回答,收拾东西就要走。
惹不起,她可以躲。
至于带他一起出行?抱歉,她没有这样的计划,更没有临时更改主意的念头。
苏淮放了一张钞票在桌上,跟着林佳走出了咖啡厅。
飞机场内,人群来来往往。
林佳走的飞快,身上的风衣卷起了一道潇洒的弧度,让她看来气势非凡,惹来不少爱慕又关注的目光。
苏淮不急不躁的跟在她身后,仿佛并没有看见她的怒气。
就这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之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林佳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满眼怒色。
“别跟着我。”
“嗯,我们一起走。”苏淮走进,伸手去接她手上拖行的行李箱。
林佳的手一闪,避开了。
“苏淮,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请你不要跟着我,OK?”她在应付那些纷乱复杂的公事时都没动起的火气,轻而易举的就被苏淮给挑动了起来,林佳抿了抿唇,浑身上下释放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登机的时间快到了。”苏淮抬手看了看腕表,“我们请假出来不容易,错过了这般飞机,就等于错过了这次机会,走吧,想去登机口,路上慢慢说。”
他戴着深色的墨镜,看不见双眼,也就看不懂她的心情。
但他说的话,颇有点半胁迫的意味。
林佳攥着拳,气的想要当场爆发。
苏淮却突然来到了跟前,抬手揽住了她的肩,带着她一起向前快步走。
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苏淮突然半拥着林佳,这让他们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啊。
“你疯了?放开我!”林佳推了他一下,没推动人。
她脸颊发烫,浑身不自在,想要大声叱责她,但苏淮总像是能提前预知她的行为似的,俯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乖一点,等会我告诉你前因后果。”
“我没兴趣知道。”她冷然。
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她追问了好几次,可苏淮总是忌讳莫深的神秘样,说什么都不肯直接了当的解惑。
现在却想用这个话题来吊她胃口,以作为暂时的安抚,她会配合才怪。
“与你最亲近的家人有关,你一定有兴趣。”苏淮微笑,“我的背包里带了很多好东西出来,等会全给你看,这一路上,保证不会让你感到寂寞无聊。”
林佳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会寂寞无聊?
明明她被干扰之后感到不快。
这个男人,长的不错,就是太会颠倒黑白。
同一班飞机。
但并不是挨着的座位。
林佳正打算幸灾乐祸,见苏淮已经跟她座位旁的小妹子套起了近乎,一个大大的微笑,一枚带电的桃花眼,小妹子被迷惑的晕头转向,乖乖的站起来,提着大包离开,与他调换了位置。
他立即坐了下来,大长腿伸长,长长的舒了口气。
“东西呢?”林佳问。
“什么?”他看她,一脸不解。
“别装糊涂,你不是说,背包里带了很多好东西出来,与我最亲近的家人有关系,拿出来吧,我想看。”她没心思与他玩什么虚虚实实的试探。
他是做好了死皮赖脸也得跟上来的打算,当然得拿出些足以打动人的诚意,不然的话,即使他说的再好,再回死缠烂打,她也绝不会答应带他同情。
“嘘,别那么心急,旁边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等飞机起飞再说。”他说完,把帽檐压低,闭上了眼睛。
在一旁帮助乘客就位的空姐,很明显听到了苏淮说的话,漂亮的眼睛里堆满了好奇的眼神,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苏淮在那儿装睡,林佳承受的全部,她明知道空姐肯定想歪了,又不能去解释,心里边那种窝火的感觉就别提了。
苏淮这人,果真是表里不一,坏透了!坏透了!
飞机在半小时后才在跑道上一个急冲,飞上了天空。
窗外,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很快能看到的只有城市的轮廓,远远落在了身后,慢慢的被厚厚的运团给覆盖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此时,林佳才生出了一点真实感来。
要回去了吗?
真的要回去了吗?
从Z市离开,是五年六年?还是七年八年?
她竟记不太清了。
最后一次回去是什么身后来的?好像是——外婆的葬礼?
那时,她是在读大四吧,大半夜,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妈妈哭着告诉她,外婆悄悄地走了,离开的时候,身边没人在,她留了一张字条,上边写着:我把存款、房产以及所有遗物,全部留给林佳。
“你在哭吗?”一张面巾纸,递了过来,附带的还有苏淮好奇的目光,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正在盯着她看。
林佳没好气的把面巾纸接过来摊开,捂住自己的眼睛,没好气的低吼,“没见过美女掉眼泪吗?少见多怪。”
苏淮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是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呢。”
“是你傻还是我傻?我们是在飞机上,飞机是在高空中,哪里来的沙子?”逗着嘴,那股伤感的情绪慢慢平息了些,她分神的想,还好出来的时候只是画了一层特别淡的淡妆,眼部没有做过多修饰,不然的话,掉了眼泪再擦一擦就变成了熊猫眼,那副模样若是被苏淮给看到了,不知道要被他耻笑成什么样子。
“我觉的是你傻。”苏淮掩不住笑意,“我都在想办法帮你下台,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一脚把我递过来的梯子给踹翻了呢。”
“哼。”林佳的鼻子不泛酸了,眼里的水意也已经憋了回去,她把纸巾揭下,团成一团,扔在苏淮帮忙撑开的垃圾袋里。
哑着嗓音,说了一句:“谢谢。”
“听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所以,哭泣是上帝赋予女人的最佳发泄方式,开心的时候哭一哭,那是喜悦的泪水,难过的时候哭一哭,那是伤心的泪水,遇到好事了哭一哭,庆祝天降洪福,遇到了不好的事也哭一哭,那叫哭走晦气……所以,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身上有不少面巾纸呢,足够给你擦眼泪的了。”苏淮的话,出奇的多。
临着过道的另一边,正在看书的小姐姐时不时的用眼尾余光偷瞄他。
林佳都注意到了,苏淮却好像是一无所觉。
“你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中文怎么还是这么好?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林佳理了理头发,坐直了身子。
“大概是知道将来用的最多的还是母语吧,这可是最基本的交流工具,说什么都不能丢掉。”苏淮眼中的担心,消褪了不少。
“好了,现在有没有心情,听一个故事。”他耸了耸肩,“提前申明,这是一个曲折离奇,带着戏剧化,以及各种偶然的故事,我把所知的部分,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你听,你不用多问,因为我知道的我都会说,你再多问,就一定是我不知道的部分,我是无可奉告;你也不用质疑,因为我的质疑并不比你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解决掉那些质疑,所以你的质疑,我也无能为力,就不要搬出来难为人了。”
林佳:……
“现在我要开始讲故事了。”苏淮清了清嗓子。
他弯下身,把放在脚边的背包给提了上开,拉开上边的拉链。
林佳下意识的集中了精神,关注的看着。
只见苏淮取出了两个包装好的汉堡,一些装在纸盒里的小食,有炸鱿鱼、炸肉丸、薯条,以及一小盒炸的酥脆的干辣椒。
吃的能带上飞机,喝的却不行。
但这难不倒苏淮,他按了服务铃,招来空间,笑着提出要求:“美女,一杯加冰的可乐,一杯不加冰的橙汁。”
“你是来飞机上野餐?”林佳的手里被塞了一只汉堡,吃惊的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你不觉的听故事的时候就要有吃有喝,才会有种快乐的仪式感吗?”苏淮反问。
林佳的嘴角抽了抽,想了一会,觉的反驳这种话题实在没意义。
她无奈的说,“你觉的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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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口中的故事,据他所说,是真的与他自己无关,彻底全是别人的故事。
故事的男主角,年轻的时候名叫小固执,性子执拗,出了名的倔强,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小固执变成大固执,又变成了老固执,真真正正,一辈子不改本色,固执到底。
故事的情节没有任何开展,苏淮却不嫌麻烦的强调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让林佳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苏淮所说的男主角,与他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或许,就是他自己?
林佳没有打断,继续听了下去。
小固执长到了十七岁的时候,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女方家里与他门当户对,年岁相仿,只要两家能结亲,女方的家人还愿意给小固执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并利用家中的关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小固执能够事业有成,期间出钱出力,小固执和家人都不必操心,女方全权负责。
小固执的家境不错,但女方家中势力明显更胜一筹。女方非常了解小固执家里大人们的想法,所提出来的条件,都是无法拒绝的,因此,从没想过那么订下婚事的小固执,就这样多了一个未婚妻,等到隔年的夏天,小固执就要结婚了。
而就在这年的冬天,小固执的学校组织了一场采风活动,报了名的小固执,随着同学一起,来到了一座到处都是河水、石桥的小城市,并在这里,爱上了一个灵秀聪慧的姑娘。
“居然还是个爱情故事?”林佳有些意外。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并有发觉自己,已经撕开了包装着汉堡的纸,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