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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睁大你的狗眼

    这话我依稀在何处听过,是了,我确实听过。

    那年消失了许久的艳艳忽然现身,被嫦山仙君一通胖揍,揉成一团肉球砸在了洞心湖岸边。嫦山便是那个出产可以禁锢时寿的碎心果实之地,那番教训艳艳,是为了将我这个偷食圣果之人抓回去埋进土里。

    那天我差点就被那位五大三宽的仙君给掐死了,是白惊鸿迎风而落,三言两语,把嫦山仙君撵了回去。

    那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记得白惊鸿末了一句,“嫦山仙子一命,碎心果实两颗,我妖府欠你的便是欠你的,不过从未打算归还罢了。”

    我从未见过连耍赖都赖得那样义正辞严气度翩翩之人,但是李叹不一样,李叹就是一条癞皮狗。

    我摆着脸色回了二皇子府,南妖妖却还在我的房门外杵着,端着早膳的手,起了一串密密麻麻的水泡,小玉说是我出门时那一撞给烫伤的。

    我自不屑一顾,将李叹白了一眼,向里走道:“伤了就回去养着,杵在这儿给谁看呢。”

    “眠姐姐且慢,”南妖妖上前一步,因长久端着托盘,大约手上失了力气,连着托盘里的汤汤水水都晃得叮叮当当,李叹托手帮她扶了一把,南妖妖礼貌地点头谢过,转向我道:“这是妖妖亲手为眠姐姐烹制的猪尾汤,妖妖一片赤诚,感谢眠姐姐海涵之恩。”

    哟,猪尾汤呀,对同类也下得去手,这番赤诚我可受之不起。

    我将那汤盅取了过来,慢慢悠悠尽数倾洒在地,笑眯眯地道:“你认为我没有在淑妃娘娘面前将那日的实情说出来,便是原谅了你?你认为你配得起我的原谅?这三月里我也想了许多,总归我与二皇子成亲已经三年,赖是赖不掉了,不如就放过你这一回,权当卖二皇子一个人情。进府之前你应当听说过我是什么性子,若是我想要你的性命,只要苏北侯府一天屹立不倒,我爹苏北侯还活着一日,我便是当众将你杀了剐了,又会怎样?”

    “是,妖妖谢眠姐姐教训。”

    南妖妖还是那般柔弱知礼的模样,叫我这泼妇看在眼里十分嫉妒,我若是能学来她一成风韵,兴许就不必发愁,我爹死后无人护我的短了。

    可我偏不要学,我做神仙的时候就整日谨小慎微看人脸色,看来看去还是落得个被贬入凡的下场,就算我已经没几个好日子过了,也要把神气摆够了,才不枉艳艳再三谄媚,从司命那里为我求来的好身世。

    “汤水油腻,难以清扫,找条狗来舔干净。”

    李叹见我是这番态度,方才上前一步,“苏眠眠,就算你还是苏北侯府的千金,不需这般作践人罢?”

    “作践人?”我觉得十分好笑,“第一,挨了一刀躺了三月的人不是你,我今日没有哭闹上吊央着父皇扒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皮,已经算是很识时务,第二,你那宝贝疙瘩本来就不是个人,母猪幻化的妖精罢了。”

    小玉悄悄扯我的袖子,以提醒我爹再三说过,不许我常提妖精这两个字。嘁,我爹都要病死了,他还能管得了我?

    我将小玉的手掌甩开,对着满院里的人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自小便有高人点拨,有些识人看相的本领,譬如你,”我看向李叹身边的小胖子阿福,道:“你向来体质肥胖,不知道的都说是你昧下了二皇子的吃食自个儿用了,实则是你天生体弱多病,家中母亲对你格外疼爱,什么好吃好喝的,只怕不够,从未短缺,而你母亲却是整日稀粥剩菜,十分操劳。其实前世恰好相反,前世你与你的母亲本是兄妹,她自小孱弱,幸而有你爱护照料,至死未嫌未弃,甚至发愿能够为她承担病痛,而她此生原本也是想要报答你前世的一番恩情。不过我观你脸大耳肥,本该是个有福之人,近年来却越发的尖鼻弄眼,是在嫌弃你那乡下母亲缺少排面,需知恩恩相报,无穷无尽,我劝你知恩向善淡薄名利,莫要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亏了前世福报,下辈子是要偿的。”

    约莫是被我说到了软处,阿福的大耳根涨得通红,谄媚地道:“王妃娘娘,小的身体康健,劳您费心了。”

    “唔,是么,这么说你这一身肥膘,到底是偷尝了二皇子的吃用,是该打一顿才是了。”

    阿福确实体虚,几句话便被惹得面红耳赤冷汗直流,他的确常常偷拿二皇子的吃用,可他身体不好这事儿,也并非我空口白牙污蔑于他。

    我也懒得再搭理他,转头看向前来看热闹的一对家仆,“还有你们两个,前世一个是鸡,一个是狗,生在同间院子里,一个看家护院,一个生蛋孵崽,虽为禽畜,却也本分安生,别有意趣。只是可惜你千不该为了讨好房上的野猫,叼了她的鸡崽,食了她的鸡蛋,那母鸡适才啄了你一身的狗毛,从此再无母犬愿与你相吠,落了个孤身一犬的下场。至此你二人便成为死敌,惹得家院内鸡犬不宁,家主烦心,方才一锅炖了。”

    那打更的家仆面上讪讪,“王妃娘娘莫要拿小的们打趣。”

    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扯,“我若说的不对,为何你们一个打更的鬼都不怕,偏生惧怕鸡禽,而另一个生来便对猫狗十分厌恶。又为何你们一个打更的昼伏夜出,一个扫洒的鸡鸣起身,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对,却总是恩怨不休,今日她扔了你的更具,明日你藏了她的衣物,要我说,藏姑娘家的衣物到底不妥,知道的是你们冤冤相报,不知的还以为你对人家姑娘存了什么心思,不过今生既已投生为人,偏巧生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到底还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不若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且行且惜亦是一桩美满良缘。”

    这一番听来,那扫洒的小婢脸上越发挂不住,将打更的青年嗔怒一眼,捂着苹果一般的圆脸跑了开去,打更的只得追上去,追着解释道:“鹃鹃,我真没藏你的衣裳,我……丢了多少我赔你就是……”

    “故事倒是编得很像,不如同本王也说说,本王的前世今生当是如何?”

    待那两人走远了,李叹终是幽幽开口,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呵,别人我是瞎编,你李叹的前世今生,老娘我可最是门儿清。

    可那是个比阿猫阿狗更离奇多舛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我便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今日我已说了太多,二皇子若是好奇,你我本是夫妻,朝夕为伴、来日方长。不过有一件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此生终将视我如命,为我赴汤蹈火,虽死不悔。”

    “我苏眠眠今日以此言为誓,若它日不能应验,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三生七世,永堕阎罗。你就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