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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卫燕思念及他是曲今影的父亲,不多加为难,只道突然造访唐突了爱卿,便赦免他的罪,还免了他的礼。

    他却觉悟甚高,自知罪孽深重,倔强的不肯起身。

    卫燕思被人跪习惯了,不以为奇,顺着他的意严厉的苛责了他几句,舒畅了他沉重的心情。他重获新生般的爬起来,客套一句承蒙万岁厚爱。

    气氛有了扭转,柳二娘以为雨过天晴,也提着裙子要起身,她跪的太久,腿有些麻,钢一绷直就踉跄了两下。

    卫燕思钦佩她的厚脸皮,眼风偏冷,凉飕飕的扫过去。

    “放肆!”曲傲踹她跪回去,赔礼道,“老臣妾室不懂规矩,污了万岁圣眼。”

    言落,勒令柳二娘快滚。

    柳二娘耳聋一般,笑吟吟的自报家门道:“奴身柳氏,是侯爷的二房,下人们平日里称奴身为柳二娘,”她拉过曲婉婉,“这是小女婉婉,侯府的二小姐。”

    她把曲婉婉往前推了推,像在献一份礼。

    曲婉婉:“万岁圣安——”

    “候府家的规矩倒是别致,小侯爷都还跪着呢,二房倒是一副长家主事的样子,传出去还以为侯爷宠妾灭妻呢。”卫燕思打断柳二娘道。

    呵,当着她这皇帝的面都不知天高地厚,欺负起曲今影来岂不是无法无天。

    “万岁息怒,”曲傲面有难堪,哈下腰道,“二房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

    卫燕思并不罢休,铁了心要帮曲今影讨公道。

    授意风禾把告诉她的事大大方方的重复一遍。

    “万岁误会了。”柳二娘狡辩。

    “我呸,你几次三番陷害县主,当着万岁的面还敢不老实?”小杨柳火冒三丈。

    “小丫头片子这哪有你开口的份!”

    “多行不义必必必。”

    风禾傻愣愣的纠正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杨柳:“……对,必自毙。”

    场面很热闹,卫燕思看戏般欣赏她们扯皮,看够了才漫不经心地打个小小的呵欠,微一抬手,派出春来代表她发言。

    春来学的就是皇家狗腿那一套,处理起这样的事体游刃有余,理了理衣裳道:“得亏这里是侯府,要是发生在宫里,哪怕是娘娘,也是送要去慎行司走一遭的。”

    慎行司威名远扬,等同鬼门关,柳二娘大惊失色,却仍在颠倒黑白:“奴身的确听闻清慧县主请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来府上,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才求侯爷来瞧一瞧的。”

    她像是有许多张面皮,此刻变得娇柔怯弱,眼眶饱含泪水,肩膀一耸一耸的,甚是楚楚可怜。

    春来在宫里见识过诸多的勾心斗角、口蜜腹剑,哪怕十恶不赦刁奴也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款式的对手稀奇的很,绝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

    他对风禾道:“慎行司的规矩,刁奴挑唆怪不到主子头上,就把司马妈妈煽风点火的舌头割了吧?”

    风禾出了名的行动派,真就拔了剑。

    司马妈妈吓出一身冷汗,揪住柳二娘的衣袖求她救命,她却岿然不动,但她颈侧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她尚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嗯,此招有用,风禾尽量演出狰狞,粗暴的捏住司马嬷嬷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指尖掐进肉里,把脸捏变了形,冰凉的剑尖慢慢往她嘴里伸。

    危亡关头,其余人集体沉默,卫燕思估摸司马妈妈平日的人缘太一般,哪怕一家之主的曲傲也未发一言。

    “归根究底,此乃候爷的家务事朕不好插手,不如由侯爷来割舌头吧!”她拿着折扇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戏谑的态度,挺有昏君的派头。

    疑惑上过战场的曲傲对一老婆子下不下的去手。

    事实证明,曲傲并不如柳二娘铁石心肠,眼白血丝密布,眼尾肌肉隐隐抽动。

    他握紧风禾递来的长剑,在干热的夏风中取舍良久,五指一松,将剑丢向柳二娘:“你二房的婆子,你来割吧!”

    “……侯爷。”柳二娘哽咽着,她骑虎难下,手腕颤栗着把剑拣进掌心。

    司马妈妈打起感情牌:“二娘,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啊!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纵有千般万般的错——”

    啪!曲婉婉狠抽司马妈妈一巴掌,怪罪她巧言如簧,才害得她们母女二人猪油蒙了心,差点铸成大错。

    她夺了长剑,决定亲自割掉司马妈妈的舌头。

    一个十六七的姑娘,心狠的叫人难以相信。

    卫燕思叹为观止。

    而司马妈妈彻底吓破了胆,狗爬的她脚边,抱住她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万岁开恩。

    人心都是肉长的,卫燕思定然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身后,一直没动静的曲金遥开口了,语含忐忑道:“我来吧……割掉舌头太可怖,怕血污了万岁的眼睛,容我将人带下去……”

    他抱起司马妈妈,使用蛮力拖着人往院门口去。

    司马妈妈仿若一只被放血的老母鸡,拼命挣扎,两条腿直蹬地,蹬掉了鞋子。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哪遇过要人命的事儿,期期艾艾的啜泣起来。

    罚也罚够了,卫燕思让风禾去把人带回来,奈何风禾还没行动,一声清冷刺破院内的沉寂:“哥,住手!”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瞧见了曲今影,她在最后一抹夕阳落下时走进来,一身温和素雅的白裙子如悬挂在半空的玄月。

    司马妈妈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疯癫地爬到她脚边,重重磕头,眉心磕出老大一条血口子……

    “县主老奴错了,您救救老奴吧……日后老奴为您马首是瞻……您发发善心吧,求求您了,万岁看重您,只要您开口万岁都会答应的……”

    她头发乱糟糟的散开,脸上眼泪混着血,呜呜抽噎着,无比悲凄。

    此时的她,哪有昔日的骄横,仅是个无助且可怜的老妇人,生死全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曲今影却云淡风轻的一笑,夜色迷蒙,叫人无法观察出她的情绪。

    司马妈妈终于认命了,眸中的光熄灭下去,灰败一片。

    曲今影就在这时转身,行至卫燕思跟前,叩拜她:“求万岁开恩。”

    “县主,你可知这刁奴要加害你。”卫燕思被她跪过许多次,拜礼却是头一次。

    “求万岁念在她伺候侯府多年的份上,饶她这一回。”曲今影掷地有声的道。

    卫燕思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包扎住咬伤的绷带,粗糙的触感,令她念起狭窄车厢内与曲今影的相处。

    琢磨她究竟是怎样的性子。

    外表娇柔可欺,惹急了睚眦必报,眼下又不计前嫌的以德报怨。

    妙哉妙哉。

    “那便……依了县主吧。”

    。

    来人府上做客,反倒把别人全家闹得鸡飞狗跳,卫燕思 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安静呆在东枫院,只在每日晚膳后到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

    然后佯装成迷路,“一不小心”绕到垂花门内的玉阶院,不过运气不太好,一回也没碰到过曲今影。

    但院里的下人对她一扫昏君的刻板印象,打心眼喜欢她,私底下赞美她义薄云天、公正不阿。

    一问才知,是感激她教训了二房,看样子平日没少受二房的气。

    尤其是小杨柳,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见她来,都会请她进亭子里小坐,拿出零嘴招待她。

    卫燕思也不客气,净捡着瓜子磕。

    “巧了,我家县主也最爱磕瓜子。”小杨柳打趣道。

    卫燕思扯了个囫囵的笑,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原则,给分站在左右两侧的忠仆——春来和风禾各抓一把瓜子。

    闲聊似的问小杨柳:“司马妈妈如何处置的?”

    小杨柳小手潇洒一挥:“打了十个板子,重新找人牙子发卖了,她有了爱使坏的名声,卖不到好人家,多半是当最下等的杂役。”

    “你们县主的意思?”

    “嗯,”小杨柳摊摊手,“县主太心软,那婆子要是落在我手里,非拔了她舌头不可,才不给她留活路……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儿,二房能消停好些时日。”

    卫燕思专心听着,又多坐了会儿,直至日薄西山也没能等到曲今影回来。

    得亏有满院子的花香萦绕,临走前她又抱着那株薄荷猛吸两口,略略平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腺体,心满意足后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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