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桑初没有注意到, 她的教室是属于可参观模式，她的地盘来了小猫三两只，蹲守在一旁跟着这群学员听课。

    试课的第一堂课还算顺利。

    开头是热情燃烧的火焰, 中间是凌乱的干烧，尾巴是微微颤颤的小火苗, 但很快被浇上了油, 延续了生命。

    一堂课下来，真要说有什么彻底改变是不可能的, 学员们对那些方块字倍感头疼，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如此变态的文字？

    为什么联邦官方会使用这样艰涩难懂的文字？那些联邦学校的学子们脑子都是怎么长的？一定都是非常可怕的，还很聪明的勇士。

    他们是愚笨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没关系。

    “桑医生说了, 我们是勇士！”一名孩童的声音响起。

    “要叫老师！”身旁的大人纠正。

    “桑老师真漂亮，她懂得真多, 我长大后可以向她表白吗？”

    “啧，蛋蛋不大，想法倒是挺大，快别做梦了！滚回去！”

    桑初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等无人的时候偷偷伸了个懒腰，少年悄悄帮她关上门，嘴角微微翘起。

    在星网上凭空建立出属于自己的设想，是一件极为耗费精神力的事情, 加上长时间的授课，让桑初的大脑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不过还不算吃力。

    桑初也不知道自己精神力等级如何，没有真正去测验过, 但总归不会比身体更差了，因为她在星网上的感觉更舒适, 意识回到身体里反而察觉到疲惫。

    如果这样持续性地教学，身体应该承受不住，不过没关系，桑初准备在前一阶段亲自教学，在后面的时候，等一切上了正轨，可以按照教案的进展，录制全息视频。因为以十万之多的学生数量，轮流上课就意味着她要不断重复同一堂课，以这样的方式讲课，最适合不过。

    可以无限次地教导后面的课程，节省大量精力，也能够照顾到一些课程跟不上的人。

    ――

    罪恶之城藏孤山庄的某处小楼。

    银白色长发男子从星网中退出，仰躺着叹息一声，“真难得。”

    他声音是天生冷淡的，相貌也清清冷冷的禁欲系，眸光却暗沉，像极了一头肆意杀生的猛兽之王，有着极强的侵略性和沉甸甸的**，“她会懂的吧。”

    “她应该会懂。”

    他自言自语，随后从水中起身，这才发现，他是整个人仰躺漂浮在水面上，但他的姿态与在平面上没有任何差别。

    皮肤极白，唇色也有些发白，瞳孔是浅色系的，与他银白色长发接近。

    他擦干了身体，套上宽松的浴袍，手捧一卷古书，坐在老式的躺椅上细细阅读，有时会发出沉醉的叹息声。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

    试课后的第二天，有三个陌生的人前来拜访，为首的那人穿着奇怪的黑色衣服，头顶戴着一定夸张的黑色帽子。

    他上下端详桑初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然后递了一个空间纽扣给桑初。

    看得出他有很多的话想说，表情肢体语言很丰富，无不在表达着他旺盛的表达欲，但他开口的时候，只言简意赅道：“主人送你的。”

    桑初没有接：“你们主人是谁？”

    那人神秘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是主人的学费，他会上门拜访的，我们先告辞了。”

    空间纽扣被强制塞在一旁的柜子上。

    桑初拿到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装了数不清的光脑！粗粗一看，至少有数万台！

    这是非常大的手笔，即使那人是将青火商会的光脑都包圆了，也没这么多，他究竟是谁？

    晚上的时候，谢终灰回来，看到空间纽扣，翻到背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银白色印记。

    他低低道：“藏孤山庄，申仆雅。”

    翌日――

    桑初果然迎来了这个神秘的赠与者。

    银白色的长发被他随意披散在身后，他通身上下写着不要接近我五个大字，气质冰冷，走路却极为缓慢。

    站在桑初面前，“鄙人申仆雅。”

    桑初很快猜到了什么，在微笑着与他打过招呼后，将空间纽扣给他，“这是你的？”

    申仆雅点头，“我对你的课非常感兴趣，这是我的学费，请允许我旁听，如果有时能够向你单独请教一些问题就更好。”

    昨夜的时候，谢终灰敲响了她的房门，一反常态地吵醒她，跟她科普了藏孤山庄和申仆雅这个人的种种事情，并且再三强调，这是个土匪头子，不要轻信他的话，离他远一点。等等之类的。

    虽然不接受赠与，但考虑到十万学生还在嗷嗷待哺，桑初耳尖微红，抬头直视他浅白色的眸子：“请先生将这几万台光脑卖给我，这已经帮上我的大忙了，您要旁听尽可以来。”

    申仆雅：“不过是一些小事，那便依桑小姐的意思。”

    桑初将光脑全部买了下来，藏孤山庄的一名管事接洽的，他很爽快地给打了折，给了一个优惠的价格，并用财大气粗地口吻说：“不过是一些光脑罢了，这样的东西，藏孤山庄要多少有多少，不值一提。”这口气跟他那个冷淡的主人有点像。

    管事继续说：“我们主人非常喜欢古地球的华夏文化，他非常痴迷于这些，希望桑小姐能够多多关照下。”

    桑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急于学习，求知欲旺盛的古文化爱好者。

    想想也是，以藏孤山庄的地位，作为名震星际的第一海盗头子申仆雅怎么会特意向她送礼？只是作为学费，他手笔太大了，但他同时似乎也并不是一个非常霸道强势的人，在桑初拒绝后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从善如流地采取她的建议。

    嘉木灵捧着下巴总结：“因为财大气粗吧，藏孤山庄太有钱了，作为第一海盗的大本营，里面金山银山何止万千？”

    “这些对藏孤山庄来说，连根毛都算不上吧。”

    ――

    桑初精心准备一份小礼物，选择在一个不是看诊的日子，特意上门拜访了撒霍。

    男人一身黑色的制服正装，抬眸时隐见瞳孔黑雾，很快散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冷静，他点点桌面，将礼物打开，万年不变的眉毛微微挑起。

    “很漂亮，谢谢。”是一个风格独特的手工领结，纯黑色的，上面的图案有点像古地球上的一种动物。

    他想了想：“狮子？老虎？或者猫？”

    桑初摇头：“是豹子。”

    “如果要比喻的话，您很像一种动物，豹子。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专注、冷静、聪慧，一旦有了目标就绝不松口，这是您非常明显的优点。”

    他颔首，收下礼物，并道谢。

    末了问道：“藏孤山庄给你送过礼物？”

    桑初：“他们的主人申仆雅对古文化有些兴趣，所以作为学费送了光脑过来，我与他们协商将光脑买了下来，也应允了申仆雅的听课请求。”

    男人点点头，提醒：“离他远一点，古文化只是申仆雅的一个爱好，他是个非常多面性的人物，你要小心些。”

    即使是比科耶律那样狂妄的人，也将申仆雅列为此生最大的对手，两人来往时，互有输赢，难分胜负。

    这样复杂的人，对桑初这样极简的人来说，是极具危险的。在桑初离开时，他再度提醒：“离他远一点。”

    少女转头笑开，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轻软的嗓音活泼愉悦，似开玩笑回应：“知道啦，谢谢你的提醒，那么撒霍大人再见。”

    留下身后男人久久地停顿。

    那声轻软的撒霍大人在他耳边不断回旋，他捻了捻指尖，将领结戴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下。

    一头金色的豹子优美矫健的身躯占据了领结三分之二的位置，它微微侧头，眸光专注、冷静。它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以捕获猎物。

    歌尔岚也收到了桑初的礼物，是一张手绘图。

    纯白色的纸上画着一条盘旋着的青色大蛇，它身躯粗壮，但形态优雅，仰着上半部分，嘴巴微微张开，伸出细长的舌头，像是在笑，如歌尔岚狂放热情的作风。

    歌尔岚喜欢极了这张图，只是指着纸上空白的地方有些遗憾说：“应该画上桑初的。”

    他眼睛亮起，变成大蛇，尾巴轻轻环住桑初的腿，撒娇：“就在旁边画上桑初吧，你伸出手，放在我的蛇头上。”

    桑初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匆匆加上了自己。

    空白的地方被填满，画立刻变得完整生动起来。

    不知何时，歌尔岚自己动手改了下，将蛇圆溜溜完全睁开的眼睛改成两条弯弯的线。

    他说：“被桑初亲近怎么能不开心呢，当然是要笑三天三夜都不够啊。”

    这张画是一种特殊的不溶解材质，即便保存上几百年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即使如此，歌尔岚还是小心翼翼收起，并在第二天找了人将画裱起来，随身放着。

    好几万台的光脑补充使得课程可以完美地展开。

    桑初花了几天时间将星网上的全息学校，按照设想建成，是几座纯白色的大楼组成，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正大门的最上方写着学校的名字，“勇士全息学校”。

    以他们为名，铸造属于他们的学校，彻底改变一切，这是桑初的初衷，也是这座学校诞生的意义。

    她跟着耗费大量的时间，将十万学生的名字年龄进行排序，组成了分成两次轮流上课的模式，帮他们排好了课程，幸好有光脑强大的数据能力帮忙分析排序，让桑初得以成功完成这件工程量极大的工作。

    罪恶之城所有或心怀期待，或试探性报名的人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学校的第一堂课，所有人都被通知到了安排的课程时间。

    嘉木灵将公告贴在药剂铺门口，通知人们自行观看，在规定的时间内前来上课。

    一次性给大约五六万人上课，这是一项难度极高的挑战，如果不是有星网的存在，在现实是很难做到的。

    但这些学生不是乖巧的孩子，他们有成年人，也有孩童，还有少年人，各色人群混杂在一起，哪怕桑初很认真根据年龄进行划分了，还是有部分混在一起。

    人一多，声音也多，他们起初还能耐得住，认真听桑初说，后面开始有人叽叽喳喳搞自己的事情，甚至有的本性难移地在课堂上打架，吵架、骂人，甚至出言调戏桑初。

    在解决了几个特头疼的学生，课程已经接近尾声。

    桑初敲了敲黑板：“虽然一开始在哪里出生并非我们的选择，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是你们的选择。”

    她一贯温柔，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学生们惊呆了，沉默地看着她纯白色背影离去。

    他们生在地狱，四周皆是黑暗。这时有人递出了□□，告诉他们，要抓住□□，往上爬，但如果他们抓不住呢？

    会不会再掉下去，重复无休止地黑暗？

    ――

    第二天，这些学生乖了很多，桑初的教学进度得以顺利进展，她无意间在一个很远的角落里发现那个银白色长发的身影，他捧着书卷，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神情专注冷淡。

    桑初望向他的时候，他正好也敏锐地抬头看过来，四目对视的一瞬间，二人皆同时颔首示意，再移开。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无论他有多复杂，至少在这方面，很认真。

    桑初没注意到，从第一天试课的时候乱入的几只陌生人，也经常出现在她的课上，混入其中，并不显眼。

    在一段时间过后，两班轮流的课逐渐进入了状态，他们开始适应桑初的课程节奏，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方块字，日常交流的时候也会偶尔冒出来，骄傲地喊几声，以证明自己是个“文化人”。

    桑初开始为后面的课程录制全息视频，所谓全息视频其实跟真人教学并没有两样，是完全投射个人的影像进去，除了无法智能解答外，完美无缺。

    桑初让他们将不懂的难题在课后留在留言板上，她一一浏览，录制视频解答。

    左伦的不在使桑初更加忙碌了起来，青火商会的管事无法像左伦一样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面面俱到，这使得桑初要分散出一部分精力放在药剂上。

    兼顾学校的事，桑初在过于忙碌的状态下，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虽然药剂可以解决身体上的任何疼痛，但桑初的身体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她的身体强烈地需要休息，不允许再进行高强度的工作，精神力的疲乏让她看起来很虚弱。

    诺尔主动请缨帮桑初负担一部分教学工作，他学过正统的联邦文化，对一些基础的东西并不陌生，只要他愿意，还是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

    诺尔很愉快地加入进去，成为勇士全息学校的一名老师。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