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南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瞬间大脑有短暂的空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清醒。

    他伸手摸到枕头下面的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夏文南穿着睡衣坐起来，捂着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才掀开被子下床。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一把拉开窗帘，清晨明亮的太阳光一下子照在他的脸上，叫他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睛，心情紧跟着也明亮起来。

    洗漱完了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夏文南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同时听到有声响从饭厅方向传来。

    整套房子格局都很开敞，客厅和饭厅之间没有隔断，而厨房也是开放式的厨房，就位于饭厅的西侧。

    夏文南还没走近，就看见明鹭川站在厨房的灶台后面，正用平底锅煎鸡蛋。

    明鹭川今天难得没有西装领带，而是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袖卫衣，下身是浅棕色休闲裤，他正低着头，动作细致又熟练地将平底锅里的鸡蛋翻面。

    夏文南慢慢走过去，身体靠着干净明亮的厨房灶台，手指贴上光滑的大理石表面，凑近明鹭川身边，先低头看一眼平底锅里的鸡蛋，然后说道：“早啊？”

    明鹭川轻声道：“早。”

    “做早饭吗？”夏文南问，他有些诧异，“你会做饭啊？”

    明鹭川说：“简单的可以。”

    他做的早餐的确很简单，咖啡煎蛋再加上烤面包机烤好的面包片。

    夏文南帮着明鹭川一起把早餐端到餐桌上。

    餐厅里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可以坐六个人，明鹭川坐在了最左侧的位置，夏文南犹豫一下，便坐到了最右侧那个座位，和明鹭川面对面，两个人在餐桌上隔了最远的距离。

    明鹭川抬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你今天不工作？”夏文南一边咬面包一边问道。

    明鹭川回答道：“今天星期六。”

    夏文南说：“我以为你很忙嘛，晚饭都没时间吃，没想到还有时间做早饭。”

    明鹭川本来已经拿起一片面包，闻言又放了下来，看着夏文南道：“对不起。”

    “什么？”夏文南愣了一下，“有什么对不起的。”

    明鹭川说：“昨天是公司临时有急事。”

    夏文南考虑着他话里的意思，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突然觉得咖啡有点苦，于是蹙眉低头看一眼，问道：“咖啡没放糖吗？”

    “我以为你喝咖啡不喜欢放糖。”

    夏文南说：“怎么可能？”他的喜好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喜欢垃圾食品和碳酸饮料，咖啡也一定要是甜的。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仍然不喜欢这个味道，便放在了旁边。

    明鹭川一直看着他的动作，这时候起身去厨房拿了糖过来，放在夏文南面前。

    夏文南抬头，下意识道：“谢了——”他原本是想说“谢了哥们儿”，这时想起明鹭川也不是他哥们儿，只好把后面几个字吞下去，有些尴尬地囫囵掩盖过去了。

    明鹭川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吃早饭。

    吃完早饭，明鹭川收拾餐盘杯子，拿去厨房放进洗碗机里。

    夏文南没有用过洗碗机，好奇地蹲下来参观了一会儿，片刻后抬头看见明鹭川站在旁边看着他。他不太自在地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盯着我。”

    明鹭川问道：“这两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夏文南没有回答。

    明鹭川继续道：“我可以陪你去。”

    夏文南说：“你不用上班？”问完了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刚才明鹭川明明已经说过了周末不用上班，随后他又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去的。”

    明鹭川问：“你要去哪儿？”

    夏文南低下头盯着洗碗机发了一会儿愣，站起身对明鹭川说：“想去看看我爷爷。”

    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令明鹭川感到很意外，他只是点了点头，告诉夏文南：“我陪你去。”

    夏文南却有些意外，迟疑着说道：“不用了吧。”

    他声音不算大，不知道明鹭川是不是没听到，反正夏文南接下来便听见明鹭川已经打电话吩咐人安排车子。

    夏文南原本想要继续说出口的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他老家县城距离这个城市几百公里，坐高铁也要两个小时，还不知道临时能不能买到票，如果明鹭川能安排车子送他回去倒也给他省了不少事情。

    明鹭川挂断电话，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夏文南摇摇头，露出个笑容：“谢谢你了。”

    半个小时后，夏文南跟着明鹭川从家里出来，走到小区门口看见停了一辆迈巴赫的商务车。

    夏文南走到车子旁边，抬起手摸了摸车窗玻璃，有些感慨地抬头看向明鹭川，说：“我们家真的挺有钱的。”

    这时候司机开门下车，把车钥匙递给了明鹭川。

    夏文南问道：“你开车吗？”

    明鹭川点点头，“我开车。”

    夏文南突然来了兴趣：“我能开吗？”

    明鹭川说：“你想开？”

    夏文南犹豫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驾照。”

    明鹭川看着他不说话。

    夏文南张了张嘴，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开车出了车祸进医院的，怎么可能没有驾照，顿时有些尴尬地转开头去，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明鹭川开车，夏文南坐在副驾驶，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配置。

    开车回去夏文南老家县城全程都是高速，需要四个小时车程。这条路在夏文南读大学的时候，常常坐大巴经过，现在再次行驶在这条高速上，他发现道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扩宽了。

    从他在病房醒来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他时不时都会有一种恍惚感，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但这场梦断断续续，又总会被现实唤醒。

    夏文南盯着车窗外面，有些发愣。

    因为是周末，高速路上出行的车辆不少，车速一直提不上太快。

    夏文南发愣发够了，回过头开始觉得这车子太平稳噪音也太小，车厢里显得过于安静，空气都沉闷起来。

    他转过头看一眼明鹭川，想到对方开那么长时间车陪自己回老家，总该表示一下感谢，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口问道：“我以前怎么称呼你的？”

    明鹭川没有立即回答，稍待片刻要说话时，夏文南急忙打断他：“你刚才是在考虑吗？你不要趁我脑袋有问题想骗我啊。”

    要是明鹭川敢说他以前叫他“老公”，夏文南就敢立即拿根绳子把明鹭川勒死。

    明鹭川语气很平静，说：“我只是在回忆。你大多时候叫我鹭川。”

    夏文南手指勾了勾身前的安全带，觉得鹭川两个字过于亲密了，直接叫明鹭川又显得太疏远，他问道：“你多大年纪？”

    明鹭川回答他：“三十。”

    夏文南说：“你比我年纪大，那我叫你明哥吧。”说完，他自己想了想，轻声道：“还是算了。”有点别扭，好像怎么都不对劲。

    夏文南：明哥！

    明鹭川：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