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妈妈知道得也不多，没多久就满脸疲倦，被唐柳劝着躺下，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唐柳带着厉枭出了病房压低声音说：“阮灵如果今早回来，就该立刻回家才是，怎么还跑过去找余茂？”
要不是去找余茂，阮灵应该来得及，而且十分从容了，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厉枭摇头：“只能看阮灵和余茂什么时候被救出来，我们才能当面问她了。”
两人在病房守着阮妈妈，阮爸爸没多久也醒过来了，他们特地过去，只能在病房的玻璃窗外看了两眼。
阮爸爸的脸色不太好，不过因为及时抢救，起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唐柳打电话给学校的辅导员，说阮灵和余茂可能出事了，学校已经派人赶过去现场。
这会儿辅导员给她打电话来，先是问了阮灵爸妈的情况，知道两人还算稳定，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边情况不太好，火势稍微控制了一点，又发生爆炸，也不知道究竟发生几次爆炸了，消防一直没能冲进去救人。”
在辅导员看来，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毕竟谁都很难在一个没有氧气的地方坚持将近一个小时。
“等下，火势减弱了一点，消防派人进去了。”
辅导员的手机没放下，紧紧盯着火场，完全忘记她还在跟唐柳通话中。
前后虽然只有两分钟左右，但是辅导员的呼吸慢慢紧促起来。
“出来了，带着一个人出来了！”
消防员背着一个人冲出来，身上还有火苗被水枪喷了一轮，满脸漆黑把后背昏迷的人放在担架上。
辅导员认出了对方：“是余茂，他被救出来了。”
唐柳一愣，在知道有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就猜出很可能是余茂。
这个结果显然在预料之内，在情理之中，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唐柳没问阮灵，辅导员也没提起，两人心里都明白，余茂能救出来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余茂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身上几乎没有多少烧伤。
辅导员上前简单了解情况，知道余茂躲在角落的洗手间里面，不停对着浴室门泼水，没让浓烟渗进去，才能坚持到被人救出来。
然而后来也坚持不住了，浓烟渗透，要不是消防员听见他微弱的呼救也不会找到人。
余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叫着阮灵的名字，被送进救护车，直接送到医院来抢救。
等唐柳见到他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控制，消防也找到了没有气息的阮灵。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余茂说，他醒来后呆呆看着窗外，显然也可能猜出来了。
“……找到她了，是吗？”余茂看见唐柳，慢吞吞转过头来，开口的声音有烟熏过后的沙哑。
“原本我们两个都躲在最里面的卧室里面，后来氧气不够了，浓烟渗进来，她把我推进浴室里头。她起初在门外跟我说话，后来声音断断续续的，然后说躲到套间另外的一个小房间里面。”
“那里没有水，浓烟渗透得更快，只能暂时抵挡一会儿。我想让她进来，可是她不愿意。如果两个人躲在一起，很快谁都救不了，还不如分开来，几率要大一点。”
余茂恍惚中，眼神却渐渐清醒起来，伸手捂住脸说：“她总是这样，明明刚开始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后来却开始费尽心思帮我，是我欠了她……”
他指缝中有泪水慢慢渗出，却没有发出哭声，沉默的哭泣更让人揪心。
唐柳忍不住红了眼圈，出去后仅仅抓住厉枭的手说：“幸好你还在，幸好你还活着。”
那天她眼睁睁看着厉枭被石块砸中倒下的时候，心如刀割。
如果可以，唐柳恨不得冲过去帮厉枭挡一下，前面不让他那么疼，起码能够两个人到最后一刻依旧能一起抵挡哪怕是一下。
厉枭搂住她，轻轻拍打着怀里人的后背：“别想了，不要难过了。”
唐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依偎在他怀里说：“余茂好像彻底清醒过来了。”
虽然太晚，不，也不算太晚，只盼着余茂能够一直这样清醒下去，而不是浑浑噩噩的，或者又各种消极寻死。
医院方面没有立刻告知阮灵爸妈这个噩耗，消防方面也暂时隐瞒下来。
阮爸爸因为抢救的关系并不清楚家里的事，但是阮妈妈没打听到消息，见唐柳总是转开话题，心里就慢慢起了疑，然后猜出来了。
她想要痛哭一场，然而眼睛干涩，一点眼泪都下不来。
最哀伤的是想哭却哭不出来，阮妈妈想到还在急症室的阮爸爸，到底还是忍下。
如果阮爸爸得知阮灵没了，只怕会受不住影响病情。
警方派了志愿者，学校也让辅导员过来照顾阮灵爸妈和余茂，让唐柳和厉枭先回去。
辅导员还特地安慰了唐柳几句，免得她想不开，又叹气说：“余茂受了很大的打击，我担心他会想不开……”
“不会的，老师只要给他说，阮灵的爸妈还在，余茂应该照顾他们，就会重新振作起来了。”
听见唐柳的话，辅导员点了下头：“这样也好，阮家失去一个女儿，以后就会多一个儿子。”
唐柳跟厉枭离开医院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悲伤只有今天，等我们闭眼后重新睁开，可能又会见到阮灵，到时候得问问，她怎么弄成这个田地的。”
她心里难过，却没有太难过。
毕竟每次死后回到前一天，唐柳就能见到他们。
不像阮灵的爸妈，在他们的时间轨迹里面，阮灵是彻底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的。
厉枭点头，招手叫了出租车，打算跟她回去学校。
唐柳在车上问他：“你已经都想起来了吗？”
“大部分想起来了，还有一部分不确定。”厉枭低下头，瞥了前面的司机一眼，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嗯，我对这个记忆很模糊，这样就能尽快回想起来了。”
唐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不能想起其他更重要的事吗？
没等她开口呵斥一句，出租车师傅突然惊叫一声，下一刻唐柳被厉枭紧紧抱在怀里，耳边是轰隆一声巨响和浑身的疼痛，就彻底坠入黑暗之中。
唐柳最后一刻只暗恨每次都死得太疼了，这次居然是在回去学校的路上发生车祸吗？
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课堂上，最可怕的正上着天书一样的统计学。
唐柳开始怀疑人生了，她是谁，她在哪里，她一个艺术生为什么要跑来上数学课？
一堆线性代数，各种代入，各种公式，她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肖妮妮：“我们为什么要来听这个听不懂的课？”
肖妮妮瞪大眼小声回答：“柳柳你忘了，笑笑喜欢的人是统计学专业的，我们特地过来陪着她看心上人啊。”
行吧，原来是看心上人。
唐柳突然感觉不对了，又转过头来满脸诧异地问：“笑笑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是谁？”
肖妮妮皱眉：“你睡迷糊了吗，不是昨晚说的……算了，就是前面第一排那个男生。”
整个教室的同学们都在昏昏欲睡，就只有第一排坐着一个男生在认真听话，还时不时跟台上的教授互动。
教授可能习惯了底下一群快睡着或者已经睡着的学生，突然有个人不但认真听话还跟上他的步调，声音都拔高了两度，越说越兴奋，整个人都红光满面的。
唐柳光看背影就对这个男生佩服得不行：“是个学霸啊，笑笑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她还以为石笑更喜欢一样大大咧咧的，特别外向的运动健将之类的男生。
肖妮妮点头附和：“是啊，笑笑以后难道跟这男生交流数学吗？”
光是想想，学渣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流下了对石笑同情的眼泪。
好不容易一堂课结束了，唐柳正打算跑过去偷看石笑喜欢的男生是怎么样的，然后再去找厉枭，刚走两步就被人扯住，她回头看见是余茂不由大吃一惊：“你、你……”
余茂在这里，是不是证明他也死了？
唐柳跟肖妮妮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着余茂出去了。
余茂喘着气，应该是从别的地方一路跑过来的，顺了两口气就说：“阮灵不见了。”
闻言，唐柳更加吃惊：“怎么会不见，你找过了？”
“是，我回来后就去建筑学院找人打听，发现谁都不知道有阮灵这个人。”余茂吓了一跳，立刻就来找唐柳。
“厉枭呢？你找他了吗？”
听见唐柳的话，余茂摸摸鼻子说：“没，我先来找你了。”
其实建筑学院更近，更应该找厉枭，可是余茂对厉枭始终喜欢不上来。
“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跟厉枭是从学校回来的途中遇到车祸了。”
“我知道，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在路上出了意外，有一辆货车的司机疲劳驾驶撞到了出租车……”余茂抿了抿唇，省略了货车直接把出租车压扁，里面几人都没有生还机会：“我匆忙想出来，发现阮爸爸不知道怎么得知阮灵被烧死的消息，精神恍惚跑出来就要摔下楼梯，我只来得及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扯回来。”
人是扯回去了，不过余茂因为反向作用力就摔下楼梯，不用说是直接摔死了，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