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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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第十四章 回师长沙(五)

    水上漂很熟练地把信掖进短裤里,压低声音说:“送给哪里?到处是官军盘查,紧得很。您这封信,我送不出去。”

    杨时潮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水上漂说:“你争取天黑以前游过省去,那里有个小码头,你把信交给一个叫浪里滚的船家手里。你这一两银子赚得太容易。”

    水上漂接过银子冲着日光瞅了瞅,口里忽然嘟囔道:“我是拿自家的命在养家糊口,您刺史大老爷却每次都这样讲。您老把这好生意还是让别人干吧。我水上漂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杨时潮愣了愣,又从怀里摸出些银子递给水上漂,说:“再加十两。你不干,我当真去成全别人。

    水上漂接过银子掂了掂,很不情愿地往短裤里一塞,扭着身子向自家的船走去。

    望着水上漂的背影,杨时潮笑一笑,抬腿快步离开江边,匆匆忙忙向街心走去。

    因为杨时潮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去完成曾国藩交办的事情。

    “这个曾剃头,他杀人可是不眨眼的!”杨时潮小声自语了一句,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在汉口的太平军当真已经突围了吗?他们不仅顺利突围,而且当真向岳州扑来。

    但一封辗转递到的密信,却打乱了太平军的进军部署。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全军退进两湖交界的大山里,静等机会。

    当罗泽南把太平军突然弃舟登山的情况向曾国藩禀报后,曾国藩笑了笑没有讲其他话,只是暗嘱罗泽南派人密切关注太平军的动向,不可稍涉大意。

    罗泽南回营不多一会儿,塔齐布从省城返回。

    塔齐布向曾国藩禀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发审局衙门被人砸了!门窗全被打碎,无一幸免;所有房门全被撬开,桌椅和各种木柜全被砸毁。巡抚衙门已着令按院衙门限期查明此案。

    最后,塔齐布气愤地说道:“抚台大人向卑职谈论此事时,卑职推断,这肯定是受某位统兵大员指使,由绿营的坏种干的。抚台大人说,凡事不能捕风捉影。卑职从院上下来后,越想越气,便去见鲍军门。哪知提督府的人抵死不放卑职进去。还说,卑职是团练的人,已与绿营不相干。大人,您老应该回省城一趟,同巡抚衙门理论理论。砸毁衙门事关国体,如果抚台不能秉公办理,您老就奏明圣上,给巡抚衙门一个难看!”

    曾国藩命人给塔齐布沏碗热茶摆上,这才道:“智亭啊,圣人曰: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我们湘勇陆勇刚练成眉目,水师还没有正式奏请。这时却开始搞窝里斗,传扬出去,你让天下人怎样看本大臣?兵勇相仇本是兵家大忌,我们能让且让,能忍则忍吧。现在湖北尚未全复,我湖南也是遍地贼匪。本大臣听说,长毛已大批涌进江、皖、浙一带,前景如何,尚难预料啊!智亭啊,他今日能砸毁发审局,抚台不认真查办,我们不去管他;等明儿去砸巡抚衙门,我们看抚台怎么办。”

    塔齐布苦着脸道:“大人总在顾全大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

    又喝了一会儿茶,塔齐布便离开签押房到大营看操去了。

    塔齐布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差官手拿一张普通拜客帖子大步走进签押房施礼禀告说:“禀大人,恩赏七品顶戴署理岳州知县大堂胡大纲求见。”

    差官话毕,恭恭敬敬地把拜客帖子放到曾国藩的面前,然后退后一步。

    曾国藩一愣,慢慢拿过帖子看了看说:“是新官到任了。请胡明府进来吧。你顺便到城外大营走一趟,告诉罗大人,新官到任了,请他回来交印,办理一下交接。下去吧。”

    差官下去不大工夫,红光满面的胡大纲顶戴官服地走进签押房。

    胡大纲见到曾国藩之后先行大礼,口称:“下官胡大纲奉藩司衙门札委特来岳州叩见曾大人。”

    曾国藩扬了扬手,笑着说道:“胡明府,你起来吧。我已着人去大营请罗大人进城来与你办交接。你先坐下喝碗茶,歇歇脚。你带过来的人也都先到大堂暂且歇息。你与罗大人办完交接后,我今儿就住到营里去。”

    胡大纲坐下说道:“大人容禀,下官已将随行的师爷等人安顿到一家客栈住下。等大人与罗大人把住处安顿好以后,下官再让他们搬过来也不为迟。”

    这时有差官给曾国藩和胡大纲的面前各摆上一碗新茶。

    差官退出去后,胡大纲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起身递给曾国藩道:“这是抚台大人亲自写给大人的书信,着下官亲自面呈大人。”

    曾国藩把信接在手里,笑着说一句:“胡明府,你请坐。”

    胡大纲道一句:“谢大人抬举。”便一屁股大咧咧坐回原位,很有主人当仁不让的样子。

    曾国藩拆开骆秉章的信看起来。骆秉章在信里告诉曾国藩,随着湖北全省的收复,太平军已从湖北全境撤出,岳州已无把守之必要;原驻守岳州的提标一营,明日就将赶过来重新驻防。骆秉章请曾国藩待提标到后就饬命湘勇回返省城。”

    曾国藩把信装进封套里,随手放进案头的护书里,便开始与这胡知县拉闲话,不过是问了一下以前怎样,在哪里当差,何时来的湖南。等等。

    胡大纲一一作答。

    曾国藩犹豫着说道:“胡明府啊,有件事啊,本大臣需要替罗大人向你说明。湘勇刚来岳州时,经过清查,查出无主耕地五千余垧。罗大人见熟地荒芜可惜,便与本大臣商量,以每亩一两银子一年的价格,把地都租种了出去,共得银五万两。这笔银子呢,本大臣已经行文巡抚衙门,充当了湘勇部分饷银。县上到岁尾收取漕粮地丁的时候,你一定要向少府交代清楚,这五千垧地是要免掉的。一会儿罗大人到后,会把帐目和一应票据向你交割清楚。你听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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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回师长沙(六)

    胡大纲苦着脸说道:“大人说的这件事,方伯没有跟下官说起过呀?”

    曾国藩说道:“胡明府啊,你不必顾虑。这件事啊,我回到省城后,会向徐方伯讲清楚的。何况,我已提前行文巡抚衙门,巡抚衙门答应过。”

    胡大纲不再言语,只管低下头去闷闷地喝茶,脸上很是不快。

    罗泽南到后,一边打发人收拾东西,一边与胡大纲办理交割。

    曾国藩急调二百名湘勇从县衙往军营搬运箱子,自己则在亲兵营的前呼后拥下,出城赶往大营居住。

    到了大营,曾国藩命人把部分粮草和二百只木箱子先装船运到省城,着王錱的一营人马连同一些差官随船同行。

    临行前,曾国藩交代王錱,到省城后,只把粮草运进省城,木箱子则不要卸船,直接押运到衡山交刘长佑保管。

    大大小小的船只很快消逝在夜幕里。

    五日后,原驻防岳州的提标一营手拿鲍起豹的饬件赶了过来。

    曾国藩于是饬命湘勇全部人马登舟回省。

    “困心恒虑,正是磨练英雄,至汝于战,李申夫尝谓余叹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家书》

    导读:杨时潮公堂自裁,死无对证,圣旨偏又递进湖南,团练大臣焉能不慌手脚?水上漂咬舌而死,本想惊天地泣鬼神,哪料弄巧反成拙。

    腌臜道人夜闯签押房,神龙见首不见尾,意欲何为?

    (正文)曾国藩回到省城的当日,即打发自己的两名心腹,秘密访察砸毁发审局的暗中指使之人。曾国藩断定,绿营兵丁若无人怂恿,不会有此胆量。

    曾国藩到发审局时,被砸毁的发审局已由巡抚衙门饬命首县整修如初。

    曾国藩坐签押房稍稍歇息了一下,便让刑名老夫子带着两名差官打开地下室,把发审局的几百本卷宗搬进卷宗房清理。整整清理了两天,发现一页不缺。

    当刑名老夫子把清理情况禀报给曾国藩后,曾国藩不由抚须笑道:“多亏放进了地下库房!否则,后果如何还真不敢想呢。你现在就把这些卷宗着人全部送到按院衙门去,由他们统一保管。门窗被砸毁无甚紧要,这些卷宗要是出个差错,可不得了啊!我们不能总提着心过日子啊!”

    老夫子恭恭敬敬说道:“大人所言甚是,我马上就着人去办。”

    老夫子下去后,曾国藩把萧孚泗传进来吩咐道:“孚泗啊,我着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萧孚泗答:“我打发了两个人暗中看着他呢,他跑不了。”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道:“你先把他请到公堂,同时把案上的人也都请过去候着。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过去。”

    萧孚泗答应一声走出去。

    发审局公堂两侧各站了五名亲兵,萧孚泗和杨时潮坐在靠近文案的两把木椅子上。两名文案坐在案前,一边喝茶,一边小声在说着什么。两面墙根处,摆放着十几件刑具。

    曾国藩推门走进大堂,后面跟着两名差官:一差官的手里捧着巡抚王命,一差官的手里捧着碗热茶。

    一见曾国藩进来,堂内所有人都站起来施礼。

    曾国藩缓步走到公堂之上。两名差官亦步亦趋,把王命和茶小心地放到堂上后,又施礼退出去。

    曾国藩坐下,很随意地伸出两手示意了一下。除亲兵外,所有人都坐回原位。

    曾国藩先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把碗放下,右手按到惊堂木上,缓缓说道:“杨时潮啊,你过来,本大臣有几句话要问你。”

    杨时潮起身,萧孚泗亦急忙起身;杨时潮走到堂前,萧孚泗也跟到堂前。

    杨时潮奇怪地小声问一句:“萧哨长,你怎么总跟着本刺史?”

    萧孚泗笑道:“卑职要不跟着您老,您老突然长出一对大翅膀飞出去,您让卑职可怎么办?”

    杨时潮不理会萧孚泗,只管对着曾国藩施礼道:“下官给大人见礼。”

    曾国藩一笑道:“杨时潮啊,我把你请到公堂之上,你就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何事了。你把顶戴自己摘下,然后乖乖跪下。我问你什么,你要说什么,不许有隐瞒。你听清了吗?”

    杨时潮施礼道:“大人说这话下官听不明白。下官的顶子是皇上家赏的,皇上家不摘,我自己不能摘,您老也无权摘。”

    曾国藩一拍惊堂木,冷笑一声道:“杨时潮,你还敢嘴硬!本大臣若无确凿证据,岂能把你请到这里?萧孚泗,把他的顶戴摘下、官服扒掉!”

    萧孚泗未及曾国藩把话说完,已经挥起一拳把杨时潮打倒在地,然后顺手摘下他的顶戴,扒下他的官服。

    萧孚泗拖起杨时潮道:“你乖乖地跪下讲话。敢不老实,我扭断你的大脖子!”

    曾国藩却猛地愣住。

    杨时潮满嘴流血,声息皆无,分明已经咬舌自尽。

    萧孚泗一见杨时潮的情形,不由大叫道:“俺下手没这么重啊!”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道:“这与你无涉,想来是他自知死罪难逃,分明是畏罪自杀。孚泗,你派人到按院衙门把仵作请来,详细察看一下死因,然后着人拉到城外掩埋。”

    曾国藩话毕走出公堂,进了签押房。

    他在签押房呆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去书房拿卷书来看,亲兵营什长李臣典同着一名巡抚衙门的候补道却急匆匆走了进来。

    施礼毕,候补道说道:“曾大人,抚台大人请您老带着杨知州杨刺史速到巡抚衙门去一趟,说有急事相商。”

    “什么?”曾国藩一愣:“老弟是说杨时潮?”

    候补道小声说:“大人想来还不知道,杨刺史刚被湖北青抚台保举成四品知府,圣谕着他速赴扬州帮办粮台转运。想不到,这个杨时潮,这官升得这么快!他这回可是真发迹了。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话何等千真万确!”

    曾国藩用手下意识地摸了把胡子,说道:“好,本大臣知道了。老弟回去转告抚台,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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