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绿灯的时候，出租车师傅跟车上乘客攀谈。他趁着间隙的时候咬了几口面包，口中含糊，“姑娘，看你刚从医院出来，身体不舒服还赶着去上课啊？”

    略显瘦弱的女孩微微侧头，似才回神。

    师傅这才看清她的脸。一张毫无攻击性的长相，苍白没什么血色，眼珠却特别黑。很单纯的一副眉眼。

    看着她目光停留在面包上，也不吭声，师傅羞涩地说，“这是我今天的第一顿饭。”红灯只剩最后几秒，他没能多吃几口，便匆匆放下。

    车子重新开动。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许呦看向窗外。

    一条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两边有高耸挨挤的绿树。拐个弯，车子在临市一中大门口停下。

    这是她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二周，中午被接出去和小姨吃了个饭，赶回来上体育课。

    付雪梨没来上体育课，所以许呦上完课后，便和班上女生一起结伴回教室。

    在路上，大家本来是在讨论别的，话题渐渐就偏离到班上的八卦和帅哥。

    “你呢，觉得我们班哪个男生帅。”一个女生转头问。

    许呦喝了一口水，摇摇头。

    快到楼道门口时，前面有一大批男生迎面而来。

    和旁边的人一起，许呦默默站在一角让出路。

    就在这时，突然意外发生。

    “——小心！”姚静大叫一声。

    许呦站在台阶上，应声抬头，只见一个铁杯向她砸来。

    挨着脸侧撞过去，嗡地一下，耳朵剧烈地痛起来。世界外杂音朦朦胧胧一片，她什么也听不清。

    这时候涌上一群人，不知谁是刚刚的始作俑者。

    许呦努力稳住身形，弯下腰去失手捡掉在地上的水瓶。因为脸上疼痛，手指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周围好几个人，她都看不清是谁。混乱中，她被撞到旁边一人身上，那人顺势扶住她的手臂。

    许呦微微推拒着，紧张地手心出汗，带着少许笨拙，小心翼翼吐字，“我的水杯…”

    谢辞弯腰给她捡起来。

    太亲密的感觉，让许呦觉得奇怪又尴尬。她用了点力，甩开他的手，退出两步远。

    谢辞个子比同龄人高过一个头，湿漉的额发抄到脑后，眼眶略深，眉弓清秀。蓝白色球鞋未沾黑灰，瘦而修长的身形。皮肤包裹骨骼，渗透汗水的味道。是一种剧烈运动后，可预见，属于少年人爆发力的气息。

    这种气味让许呦陌生。

    她手心捂着被砸到的侧脸，已经感觉到火辣辣的撕裂感。从脖子到耳朵，一寸寸往上烧。乍一眼看上去，半边脸像抹上了淡淡的胭脂。头晕目眩了几秒，渐渐才缓过神来。

    “没事吧。”他后退半步，问她。

    “没事，我没事。”许呦连着摇摇头，她天生的好脾气。

    谢辞低下眼睛，无意识摩挲指尖。回想起刚刚手心的触感，湿腻腻的。

    等人走远，他视线才从许呦身上收回来。

    那肩背太单薄了，旁边宋一帆嘀咕了一句，“啧，阿辞啊，你说新同学怎么长得这么白，人小力弱。”

    -

    “刚刚那个人，我们班的？”有女生小声说。

    姚静惊讶，“他你都不认识，谢辞啊，你不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吗，我觉得没有女生不认识他耶。而且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但是他只和几个特定的人来往。”

    谢辞是谁？

    是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中校霸。

    虽然刚来学校，但在九班有两个帅哥是出了名的。

    一个许星纯，一个谢辞。

    如果许星纯是冷冷淡淡的天上月，不沾染一丝尘埃。那谢辞就是高高在上的炽金乌，让人不能直视。

    不过两个帅哥都如出一辙地寡言冷漠，往后不知要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他有女朋友吗？”

    “不知道诶，长得倒是蛮英俊的哦。家里有点背景的，爸爸是搞房地产的。”

    一女生冷嘲着说，“八婆，你们在这说破天，别人认识你们么。”

    “拜托，我又不喜欢谢辞，你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啊。”

    其实现在这个年纪的女生，并不全都喜欢抽烟、喝酒、打架张扬的小混混。像那种貌成绩出众的男生，往往更令怀春少女心驰神往。

    像符蓝，就觉得许星纯这种gentleman更符合她内心的白马王子。

    许呦默默走，听到姚静忍不住说，“刚刚近距离看了下谢辞，这位是他吗什么言情桥段里男主角的脸，我要爆炸了。”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教室。

    教室里人还不多，付雪梨懒洋洋的，又翘掉体育课，坐在教室后排啃苹果看小说。

    她看到许呦脸上的红肿，一下就从位置上站起来，“怎么，谁欺负你了？”

    “我没事的。”许呦头低一点，头发遮住脸颊，“过一会就好了。”

    刚转来这个学校，她还没有适应。不过她话少，性格也比较内向，有什么都藏在心里。

    等第二节课下了，付雪梨才从符蓝口里知道，是谢辞弄的。

    还没等她去找谢辞算账呢，就有一个女生先到一步，帮许呦打抱不平。

    倒是蛮眉清目秀的，语气娇憨，满满地担心，“你刚刚砸到我朋友，她脸现在肿起来了，你知道什么可以消肿吗？”

    许呦坐在前排，听到有人替她说话，急着转过身，本来想阻止，可是也来不及了。

    谢辞靠在椅背上，抬头打量这个女孩，伸手摘下一边耳机。

    “什么？”他问。

    “消肿的药，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谢辞说的理所当然。

    “那许呦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他说着，眼睛却看向许呦。

    那女生没料到他这么直接。这样的答案，反倒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

    有人阴阳怪气，故意逗她玩。

    虽是说的一些玩笑话，也让女生有些尴尬了。紧随而来又有些羞耻，脸一热，血气翻涌至胸口。

    谢辞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就把脸一侧，手臂横在桌上，腿随意支在椅侧，低垂下眼继续看篮球杂志。如此旁若无人，置身事外，惹得别人更加难堪。

    那女生抬脚刚准备走，被旁边好事儿的男生，推到谢辞身上。

    一个踉跄倒下，谢辞单手撑住桌子，伸出手刚刚好稳住她的身子。

    几秒过后，他声音尚有些低，“发什么呆。”

    虽然行为举止礼貌，可隔得那么近，女生只从谢辞的眼里只看到了冷漠。

    “辞哥，你这样可真没意思，别人女生都这么主动投怀送抱了！”有人又笑。

    女生整理头发回到位置上。一边掉眼泪，一边把头埋在胳膊里。

    许呦刚想起身追过去，无奈上课铃这时候打响。

    付雪梨全程看好戏。她一眼看出来这女生什么货色。

    但是许呦却心里焦急。

    位置隔得比较远，许呦只能沉默看着那个女生哭。她哭了半节课。许呦也是一节课都在想，下课要怎么安慰那个女生。

    后面的男生一直用笔戳她背，许呦也丝毫不给反应。

    到后来骚扰越发变本加厉。

    许呦在草稿纸上写了一段话，撕下来丢过去。

    【上课不要打扰我。】

    谢辞微微弯腰，身子旁倾，探出头来看她。像是逗出了点意思，“服了，我又没欺负你，你在跟我生什么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