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子涵随秦厉云去市第一医院看望受伤的几位同事。

    昨晚，特别处损伤惨重，主要原因在于人手不够——有好几位同事在外地执行任务，无法及时赶回来支援他们。

    莫婉清和吴米在同一间病房。

    吴米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见秦处长和楚顾问亲自来看望自己，想起昨晚在凶梨山阻止动物献祭时自己糟糕透顶的表现，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好好养伤，”楚子涵将亲自熬的五珍滋补汤，放到莫婉清和吴米中间的柜台上，给两人各倒了一碗，笑道，“汤里放了些补气健身的鸡穀，可能味道稍微有一点点苦。为了健康，闭着眼睛也要喝下去哈。”

    “鸡穀？这可是上古时代的珍稀补药啊。楚顾问出手不凡，我要好好品尝品尝。”莫秘书接过楚子涵递来的滋补汤，冲他甜甜一笑，然后偷偷瞄向靠着窗户和鲁大伟窃窃私语的秦厉云。

    楚子涵暗道，莫秘书应该不知道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个疯婆子？她可是洁癖啊，当下便强忍了笑，假意责备道：“好姐姐，你说叫你秘书太生分，那你叫我顾问难道就不显生分啦？”

    “哎哟，知道抓姐姐的辫子了，”莫婉清享受地喝了一口滋补汤，睁眼向楚子涵抛了个眉眼，“谢谢你，可爱！”

    我想抓的不是你的辫子，而是你的狐狸尾巴！

    心事重重的楚子涵脸上浮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转身又给自己的助理递了一碗过去。

    吴米接过滋补汤，红着脸喃喃道：“顾问，我……我……我真是给您丢脸了，给咱们特别处丢脸了。”

    “米别多想了，好好养伤！”想到目前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楚子涵觉得是不是可以考虑团结米，让她做自己的“耳目”？这样就多一个人监视秦厉云和莫婉清了。

    他继续安慰自己的助理：“几万只动物被迷了魂魄发狂，真的很难对付。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老实的吴米抱歉道：“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让莫秘书和大伟哥他们面对更多危险。莫秘书因为救我受伤，馨儿姐因为一个人要对付玄机五个而身受重伤。还有，农场死了几百只动物，它们都是有意识的生命，我觉得自己像杀手。”

    莫婉清柔声道：“米啊，你可别这么想。它们受了迷惑，暴怒狂躁，数量又那么庞大。我们能做的是尽量阻止它们献祭，但无法保证它们毫发无损，毕竟好几万呢。”

    楚子涵看着自己善良的助理，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红着脸告诉自己“我的能力挺强的”，现在倔强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姑娘虽然战斗力渣，但人品不错，感觉真的可以把她拉进自己的圈子，培养成自己的跟班。

    “我……被一群发狂的猎豹狮子围攻，多亏了莫秘书帮助，才免于被它们吃掉，但也害莫秘书受伤住院。我……都是因为长期熬夜写说，疲劳过度，精力不济。楚顾问，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写了，认真工作，请您监督！还有，谢谢莫秘书的救助，谢谢！”

    莫婉清没料到吴米下班后还要通宵达旦地写说，精力都放到拼命挣外快上了，上班时间当然会精力不足了。她愣了一下，低头默默喝汤，不再理会米，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秦厉云。

    楚子涵心里暗道：“帮助你？你和莫秘书一个组，很有可能她背后偷袭你，让你昏倒，然后……然后她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赶过去放‘梨花雨’偷袭我。”

    莫婉清因为吴米昏迷而无人证明她曾离开过动物献祭现场——这样她就具备了偷袭楚子涵的时机。

    但莫婉清偷袭他的动机呢？

    阻止他去破坏那个阵法？如果这个推理是成立的话，那说明莫婉清和蛇魔王黄干事以及邪恶的南精灵就是同路人。

    当然，也完全有可能不是莫秘书偷袭她，而是另有其人趁混乱打晕能力最弱的吴米，然后趁乱偷走莫秘书的钻石项链，并把它故意留在偷袭他的现场，让他因为怀疑莫秘书而分散精力。那么，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害他？

    坏人们冒着风险想帮助那团混沌强大——那团混沌到底是什么来历？土地爷爷交给秦厉云的那个白盒子，里面有漂浮在阵法中央的细丝，也就是那团混沌最初的寄居体。秦厉云有没有根据寄居体分析出那团混沌是什么来历？？

    还有，秦厉云告诫他“莫秘书的事，你暂时不要声张”，秦厉云和莫秘书是什么关系？如果说秦厉云和莫婉清是一伙，那他为什么会绞杀蛇魔王和上百只南精灵？是因为事情败露后杀人灭口？可明明他可以偷偷放了他们呀。如果两人不是一伙，那他为什么要隐瞒莫秘书的事，他想隐瞒莫秘书的什么事？……

    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越想越混乱。

    楚子涵偷偷瞄了一眼秦厉云，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目光在空中无声地撞击。

    两人都不作声色地垂眸，然后看向其他方向。

    楚子涵倒了一碗五珍滋补汤，给罗馨儿送过去。

    罗馨儿冷冷地看了楚子涵一眼，扭头看向窗户，对他送的滋补汤既不拒绝，也不欢迎。

    她和鲁大伟一直都不把楚顾问放在眼里，讨厌他明明没本事却靠家族背景做了他们的“领导”。

    楚子涵注意到，在罗馨儿病床上放着一件深灰色男士风衣，是鲁大伟的，他曾在特别处见大伟穿过。这件风衣穿在大伟身上，让粗犷硬朗的糟汉子大伟显得儒雅又深沉。

    很明显，昨晚任务结束后，大伟没回家，一直在医院陪伴、照顾罗馨儿。

    楚子涵还注意到，罗馨儿总喜欢高高吊起、随时准备怼人的柳眉杏眼平和了不少，脸上虽然还有些疲惫，但白皙干净，头发也梳理得整齐柔顺——不像莫秘书和吴米，她们的脸上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痕，头发乱蓬蓬的像疯子。

    笨手笨脚的大伟照顾自己心爱的女人，细腻、温柔又周到。

    楚子涵耳畔响起昨晚农场舞会上大伟和罗馨儿的那段对话：面对大伟“黄金单身汉”的表白，离过两次婚的罗馨儿明目张胆地嫌弃他，有恃无恐地嘲笑他……大伟真的很爱这个喜欢怼人的吊梢眉女人。

    但此时躺在病床上的罗馨儿，伤势很重。

    昨晚鲁大伟他们这个分队的主要任务是阻止动物献祭，所以当吴米和莫秘书倒下后，阻止几万只狂躁动物献祭的重任就落到了鲁大伟一人身上，而对付搞破坏的玄机等五个丑八怪的任务，也只有罗馨儿一人去执行了。

    从罗馨儿的伤势看，她昨晚应该是宁愿和那几个丑八怪拼个鱼死破，也不愿大伟分神来照顾她——嘴里一万个嫌弃，心里却拼着自己灰飞烟灭也要为他好。

    唉，两人明明如此深爱着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楚子涵不知道，昨晚鲁大伟一人拖着三位受伤的女人浴血奋战，遇到了怎样的凶险，又是怎样苦苦支撑到最后的胜利……但他可以想象，鲁大伟带领的这一组，一定比他和土地爷爷更艰难。

    还有秦厉云，一个人对付蛇魔王和上百只邪恶的南精灵，还让他们全部魂飞魄散，无法转世。整个过程当真是凶险之极，秦厉云的身手……有些骇人听闻。

    昨晚楚子涵还在抱怨秦厉云，为什么会把自己和土地爷爷一老一分在一组，战斗力差，最后导致土地爷爷……现在看来，每一组都不容易。

    还是自己太年轻，考虑问题不周全。

    楚子涵决定，把心里的谜团解开后就好好跟秦厉云学习，现在要时刻提防他让自己走火入魔。如果心中的疑惑不搞清楚，他永远都无法真正信任秦厉云。

    接下来几天，楚子涵找机会试探地问秦厉云，从土地爷爷交给特别处的白盒子里分析出那团混沌是什么来历了吗？

    毕竟，蛇魔王搞出那么大动静，甚至为此牺牲生命，同时还搭上百来只精灵灰飞烟灭。如此惨重的代价，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所以，那寄居体绝对来历不凡。

    秦厉云没吭声，低头继续看系统里的资料。

    以为秦厉云没听清楚，楚子涵又心翼翼地问了一遍。

    秦厉云终于抬起他顶着红头发的脑袋，扬眉淡淡地看了楚子涵一眼，声音平缓，不疾不徐道：“有些机密，只有处长这个级别才能知道。”

    楚子涵瞬间尴尬得满脸通红。

    搞得好像他在鬼鬼祟祟地偷窥“处长”级别的权限一样——这不正是秦厉云一直忌惮和忌讳的事吗？！

    有些机密，只有处长这个级别才能知道——秦厉云是特别处的最高行政领导，他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啰。

    土霸王。

    归根到底那个阵法是他楚子涵破的，还有土地爷爷的白盒子也是他交出来的，他想了解一下让他们特别处严阵以待损伤惨重的缘由，不是挺合情合理的吗？

    气归气，楚子涵却拿土霸王没辙。

    楚子涵觉得，凶梨山夜战，明明他和秦厉云的关系有好转的条件——毕竟秦厉云在恶斗蛇魔王和南精灵时还要分神照顾他的安危，还挺把他这个徒儿放在心上的。但因为钻石项链和莫秘书，他们之间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的无形暗战，不但没有淡化减弱，反而正在悄无声息地升级。

    因为对秦厉云的不信任，楚子涵担心他给的那几本修炼秘籍有诈，不敢贸然修炼。但每晚他仍然会夜奔到秦厉云等他的高山之巅——楚子涵给那山顶取名为“旭暮寒居”，意指他和秦厉云每晚“住”在那寒风呼啸的地方，从夜幕沉沉到第二天早上旭日东升。

    通过几天高强度的夜奔，楚子涵渐渐能够轻松自如地控制本相显现了，再也无需把身体调整到极限状态。

    这个的进步，让楚子涵内心欢呼雀跃，但在秦厉云面前他却只字不提。

    每晚到了旭暮寒居后，因为不敢练秦厉云给他的秘笈，楚子涵会先坐在闭目修炼的秦厉云身边调息，然后转身从怀里摸出木偶，悄悄地雕刻，并时不时偷偷观察几眼秦老师。

    雕刻木偶是时候母亲教他的，这里面有他们母子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楚子涵没有告诉爷爷和伯父，自然也不会告诉秦厉云。

    为了防止秦厉云看见他“玩物丧志，耽误修炼”而恼怒，楚子涵用毛巾包着木偶，这样雕刻落下的木屑就不会挂在衣服和裤腿上，也不容易被发现。

    当然，秦厉云并没有问他那几本秘笈的学习情况——楚子涵觉得自己不相信秦厉云，秦厉云又何尝信任他？答应作他的老师，大概是因为秦厉云和他们楚氏某位长辈有交情，或者把他这个高级顾问放到眼皮底下，更有利于掌控他的行踪和近况？

    反正现状就是，学生没学，老师也不问。

    楚子涵乐得每晚来旭暮寒居雕刻木偶，同时监控秦厉云——白天上班盯，晚上修炼盯，就算秦厉云再怎么狡猾、谨慎心，但纸总包不住火，狐狸尾巴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

    只是楚子涵能力太渣，白天几次悄悄跟踪秦处长都跟丢了。当楚子涵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四处张望寻找秦厉云的身影时，愈加怀疑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晚上在一起修炼时顺便监督秦厉云，便成了楚子涵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他会悄悄地把红头发老师的练功服下摆压在自己屁股下面，这样，对方要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能知道。

    和秦厉云相处了一段时间，楚子涵知道他不会假模假样地把身体留在这里修炼，元神却偷偷溜出去逍遥玩乐。

    萧远多次对楚子涵说，好羡慕他每晚都能跟秦处长修炼，一定学了很多强大神奇的仙术。楚子涵只是笑笑不说话。

    周五，秦厉云和楚子涵下班到家。

    秦厉云直接回了他的简易木屋，楚子涵在工作室雕刻木偶。

    眉、眼、口、鼻、耳这五形的雕刻，是木偶面部雕刻的重点，是木偶看上去是否生动传神的关键所在。同时，给木偶上色也是个细致活儿，粉底、腮红、眼影、鼻影……在哪个部位上什么色？哪些地方的色彩要注意自然过渡等等。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现在这些活儿对楚子涵来说，都是菜一碟。

    今天他雕刻的是黄梅戏里著名人物“女驸马”。楚子涵一边雕刻，一边轻轻哼《谁料皇榜中状元》：“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

    楚子涵给木偶穿上女驸马的订制戏服后，正在细细欣赏自己的佳作，忽闻前院有汽车进车库的声音，还有萌宝们叽叽喳喳兴奋的说笑声。

    好几天没看见三个家伙了，不知他们在学院里过得怎么？开心吗？挑食的奔波儿灞是第一次离家住在外面，吃饭睡觉还能适应吗？金猪的学习能跟上吗……

    爱操心的楚子涵急忙起身奔向客厅，心急火燎地想见那三只可爱的萌宝宝。

    还有，三郎曾告诉他，鲲鹏学院的董事长昆亦霖今天会来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