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偏过头，似乎脸上带着深深地羞耻感，双眸却是微微发红，隐有泪光泛出。
渭水之盟乃是他一生之痛！
更是他一生之耻！
林毅若是早一点出现，或许便会逆转局势，他心里又怎么能不怪责林毅？
可林毅，非他臣下。
他如何能怪？
面对林毅，李世民完全不负之前的淡然，委屈、懊恼全部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这也让林毅心绪翻涌。
再见李世民，这位帝王已经完全放下了对他的戒备，能够将所有的表情全部表露。
这已经是对他无比的信任！
看着李世民剥下了所有伪装，屏幕前的观众也是心绪翻涌。
“虽然我也想看李世民真实的样子，可看到李世民这样，我忽然好难过！”
“我了解李世民不多，可我就好像跟着李世民一起经历了玄武门之变，经历了渭水之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我是他的生死兄弟一般！”
“和李世民当兄弟，你也配！哈哈，不过我也感觉到了这种特别的感觉！”
“兄弟、朋友、知己……我们虽然不在节目中，可却李世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种沉浸式的体验实在是太棒了！”
几乎在这个瞬间，所有观众都自觉地代入了林毅的角色中。
他们虽然无法亲自和李世民对话。
可李世民对着林毅卸下心防的这一刻，就好像对他们也放下了戒备。
袒露心声，难道还不能称为知己、朋友、兄弟吗？
屏幕中。
林毅一步步走到李世民身前，目光平静：“若我告诉陛下，陛下又能改变什么？”
李世民浑身一震。
玄武门政变之后，他何曾闲过一时？
刚执掌大权，立足未稳，必然要安定人心，稳定朝堂。
可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的造反尚未平息，梁师都便蠢蠢欲动，太子党罗艺更是按兵不动，意图不明。
整个大唐危机重重。
纵然他得知突厥十万铁骑南下，可能挡得住？
李世民握了握双手，再度看向林毅，眸光中满是期待：“先生既有通天之能，可否替我带几句话给五年前？”
这句话，也让不少观众眼泛疑惑。
“五年前？为什么要带话给五年前？难道五年前的李世民能够改变？”
“五年前！李世民身披黄金铠甲，凯旋而归，被封为天策上将军！也是李世民最意气风发之时！”
“若李世民于五年前开始筹谋，纵然有兄弟相争，也没了玄武门之变，亦没有了如今的渭水之耻！李世民口口声声说着不后悔，心里还是希望能够挽回啊！”
“他之前说不悔，是因为玄武门之变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退路，可如果他能够用更加委婉的方式去登上帝位，他又怎么可能会亲染兄弟之血？”
“啊啊啊！傲娇的李世民真是太可爱了！”
“我的仁君又回来了，哈哈哈！”
这一刻，观众对李世民唯一的质疑也被彻底打消。
李世民不是冷酷无情的帝王。
他有情，却不能表露。
他不悔，是无路可选。
他只是一个傲娇且不愿表达内心的人！
屏幕中。
“历史不可更改！”
林毅平静摇头道：“已发生之事不能改变，未发生之事也同样无法改变！”
李世民眸光逐渐暗淡，最终化作一缕悠悠地叹息。
即便林毅真能做到，一切就能改变吗？
纵然那时的他知道玄武门之变，他只要争这帝位，和太子迟早会有一战。
大唐兵力不如突厥，纵然他提前部署。
突厥大军必然会趁他登基、朝局不稳之时乘虚而入！
或许。
只是体面了一些。
可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一样！
李世民再度看向林毅，眸光中已经全无怨恨，反而嘴角含笑，抛去渭水之盟这件事，他能够再次见到林毅还是很高兴的。
林毅与其他人不同，正因为不同，才能够让他倾心相诉。
“先生，请坐！”
李世民抓住林毅的手臂，和林毅并肩坐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后，才开口道：“之前都是先生相问，今日朕可问先生一个问题？”
林毅面色迟疑一闪而过：“不知陛下想问什么？”
始皇三问，武帝一问。
哪个简单？
李世民虽然刚刚称帝，却亦是执掌天下之主。
他又怎能不紧张？
作为央视的脸面，面对着上亿的观众，他自然是要万分小心，一旦有任何错误，都会有伤央视颜面，何况，还有海外的观众，这更加关乎华夏的形象！
可他却不能阻止李世民发问，因为这便是他到来的意义。
亦是《典藏华夏》的意义！
虽然林毅面色不显，可还是被观众看出来了。
“哈哈，林毅紧张了！我第一次看到林毅紧张！！”
“按理说不应该啊！难道林毅根本就没准备什么剧本，而是随机问答？”
“我去，想想始皇三问三答，再想想武帝一问一答，林毅的回答皆震撼人心，这……这要是随机问答，那岂不是牛逼炸了！”
“虽然想反驳，可看林毅的样子真的像是不知情！”
“本来就对帝王发问期待无比，现在你们这么一说，我更期待了！！”
一个个观众紧张地看着屏幕，仿佛感觉到心跳加速。
可屏幕中的李世民似乎却犹豫了起来。
他想问的实在是太多了，他想问大唐可还有何危险，也想问后世是什么样子。
可林毅似乎并不会逗留太久。
所以。
他只敢一问。
寻思许久，李世民缓缓开口道：“有人言，为帝者当制衡有术，有人言，党争祸乱朝政。”
李世民起身，背负双手，于书房内缓缓踱步：“儒家言民为贵，君为轻，舍生取义，以人孝治国；法家言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有人言为帝者，当杀伐果断；亦有人言，为帝者不可大兴兵戈。”
“有人言为帝者，当以天下为己任，事必躬亲；亦有人言，天子者势位至尊,无敌于天下。”
李世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林毅：“请问先生，为帝者，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