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面色诚恳。
一个“请”字，更是代表了他的谦虚。
林毅低头苦笑。
果然。
这一问不简单。
李世民是集合了儒家、法家，以及各大势力之思想，甚至是利益的融合，才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可以看得出来，李世民确实心有疑惑。
这也必然是一个好皇帝，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心中之疑惑。
而在李世民提出这一问后，观众也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乍一听这些话都有道理，可好像又充满了矛盾，忽然觉得做皇帝好难！”
“民为贵，君为轻……封建王朝中的百姓，能过上平稳的日子就感恩戴德了，何来贵重？不过是古人的美好愿望罢了！”
“古代帝王怎么可能自降尊位？他们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者，真要是颠倒过来，那当权者还有什么权利可言！”
“大明不就是败在了党争之下？什么帝王制衡，屁用都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若任由一家独大，对皇权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如果皇帝什么事都要事事躬亲，那还要大臣干什么？”
“驭人之术，才是王道！”
“说是这么说，可人性皆有贪念，一个不小心被捅了后腰子，皇帝都不知道，我觉得皇帝想要把控朝局，还得自己来！”
“法家尚公，儒家尚私！儒家认为人性本善，主张劝善恕恶；法家认为人性本恶，主张赏善罚恶，这都已经成了千古的争论了！”
“这些都已经涉及到哲学范畴了，李世民不愧是千古一帝，这境界，啧啧！”
“我现在倒是特别期待林毅的回答！”
“林毅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难住了？”
同一时刻。
央台演播室。
“林毅这胆子真是大啊！”
孙台长紧张地看着屏幕中低头沉思的林毅，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管是始皇三问，还是武帝一问，林毅都答得让众人心服口服。
可这一问，不仅不比之前简单。
反而更难！
为帝者，当如何？
这乃是千古第一大命题，而李世民口中的种种矛盾，可不仅仅只是古人的言论矛盾，至今还有无数人为之争论不已。
这一题不管偏向哪一方，必然会引起其他支持者的不满。
如何答？
“胆大，才会有突破不是吗？”
徐导笑望着孙台长，眸光闪动了一下：“你不相信林毅？”
“谁说我不信！”
孙台长瞪着眼睛，眼神无比警惕：“我只是更期待林毅这一答，再超之前！”
徐导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担心，害怕。
全都写在脸上！
谁信呐？
徐导懒得搭理孙台长，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屏幕中。
而林毅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也抬头看向李世民：“陛下，晚辈认为凡是皆有度也！”
“哦？”
李世民轻咦一声，颇有兴趣地问道：“何为度？”
林毅淡淡道：“度乃分寸，乃界限，也是人之底线，之上限。”
“‘度’这个字，没人能够说清具体是什么，因为不同的事，不同的人，所应保有的‘度’是完全不同的，这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林毅这一回答，直接将不少众人给看傻了。
“我去，我怎么觉得林毅忽然玩起了玄学？”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说了，可我好像又什么都没说，你拿什么喷我！”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切中要点，凡是过犹不及，这才是林毅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吧？”
“我去，林毅是想将现代思想搬给李世民？这还得了！！”
“等等，联想李世民的治国之道，兼听纳谏、重视法律、经济强国、以人为本……好像跟咱们现代相差不多，我我我……我怎么感觉这好像就是林毅传授给李世民的一样？”
“牛逼啊，林毅！啊啊啊，我对这个节目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于这一刻。
不少观众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论古之帝王，李世民除了私德备受诟病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帝王。
也因为如此，才有了篡改史书之说。
因为没有人能够相信，历史上会有一个几乎接近完美的帝王！
可若是李世民并非是自己所悟，而是有人从旁引导呢？
屏幕中。
林毅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观众心中所想，会不会影响到李世民今后行事作风？
可实际上，他所说的范畴并没有超过李世民所做之事。
当然。
这其中确实蕴含了现代思想的影子，可真要将现代思想全部照搬给一个封建社会的帝王，显然也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
在听到林毅所言之后，李世民也是眸光微亮。
恍然间。
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先生的意思可是各家之言皆有理，然，却有一个……界限？”
“帝为尊，掌生杀大权，为尊没有错，民为贵，民乃国之本也，民心不稳社稷动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事故，民为贵也并未错。”
“可这两者之间，却有一个度字。”
“帝虽为尊，却亦是万民之首，则当以民为重，却又不能失去帝王之威！”
李世民于殿中缓缓踱步，神色有些激动：“以仁孝治国，乃驱万民向善，却不能忘乎法之根本，凡是皆有法，无法则不立！”
“为帝者，当事必躬亲，却亦要敢于放权！”
“善察人者，行驭人之术。”
“方为帝者！”
李世民一席话，直接让观众彻底陷入了懵了。
林毅就说一个度字，李世民就悟了？！！
这悟性，也太高了吧！！
而林毅也是望着李世民的背影，微微发愣。
俨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可李世民倒好，一下子全给抢了。
他还需要再继续答吗？
似乎……
没什么必要了吧？
这也让林毅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李世民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然，李世民怎么能这么快就能完全理解现代人的思想？？
也难怪林毅会有如此疑问，对于古代的帝王而言，哪怕是在再平易近人的帝王。
都深深地明白“皇权”二字！
皇权不可触！
又如何真心实意地为百姓着想？
他们不过是借着仁善之名，巩固皇权罢了！
可李世民能够说出这一番话，其境界绝非仅仅停留在皇权，而是切实地明白民生关乎于社稷之根本，亦明白了百姓的重要性！
这绝对是难能可贵的！
就在林毅疑惑之时，李世民却是忽然转身，双眼炙热地看着林毅，抬手一拜：“先生今日之言，令朕茅塞顿开！”
“谢先生之大恩！”